桃枝低着头,踌躇不已。
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倘若真的试了,万一被戳穿了呢?倘若不试,那罪名便落实了,到时候……
巧凤抬眸看了一眼桃枝,也知晓眼下不论桃枝试与不试,都被逼入了两难的境地。
她感激地看着韶华,当即便跪在了地上。
桃杏眼瞧着大事不妙,想要提醒桃枝,不过碍于沈老夫人在身侧,便小心地侧眸看了一眼沈欢,待对上沈欢眸底的冷意,连忙低头不敢出声。
韶华接着说道,“且不说巧凤鲁莽,直说你知晓这多宝瓶乃是御赐之物,自然会小心谨慎一些,这脚步也必定会比往常要慢一些,如何能够疾步而来呢?”
桃枝连忙跪下,“谢大小姐,奴婢……也是担心有纰漏,故而才加快了脚步。”
“那适才你加快了脚步,依着巧凤素日的步子,加之周遭人所见,巧凤也不可能碰上你。”韶华理直气壮地说道,“适才你也验证过了。”
桃枝支支吾吾起来,半晌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韶华幽幽地叹了口气,转眸看向郑嬷嬷。
郑嬷嬷附耳说了几句,接着便退了下去。
韶华抬眸看着她,嘴角勾起淡淡的浅笑,“不知适才沈大小姐去了何处?”
“这乃是沈家,我去何处何须向你禀报?”沈欢挑眉,压下心底地慌乱,反问道。
韶华挑眉,接着看向沈老夫人,“老夫人,韶华带来一个人,乃是沈家之人,请老夫人定夺。”
沈老夫人见韶华面露沉静,双眸微敛,便知晓韶华想必是寻到了证据,否则也不会表现的如此淡定。
她斜睨了一眼沈欢,深知沈欢的性子,暗自叹气,点头道,“带来吧。”
“是。”韶华侧眸看了一眼郑嬷嬷。
郑嬷嬷微微颔首,过了一会,便见一人被带着过来。
沈欢转身一瞧,双眸闪过一抹杀意,暗暗后悔,早知如此,当时便不该心软,只管将她打杀了才是。
“奴婢见过老夫人、大夫人。”那丫头跪在地上恭敬地行礼,瞧着两颊双眼红肿,嘴角还带着血迹,发丝凌乱,连带着身上的衣裳也是污浊,不难看出,她适才是受了怎样的折磨。
她浑身颤抖,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嚎啕大哭,只能强忍着,许是吓傻了,整个人瞧着有些木讷
桃枝与桃杏对视了一眼,暗叫不妙。
沈欢隐藏与袖中的手紧紧地拧着丝帕,浑身僵硬,强装镇定地看着那丫头。
“老夫人,这丫头原本是沈大小姐跟前的丫头,也不知怎得,要被发卖出去。”韶华低声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沈老夫人抬眸看向沈欢,毕竟沈欢即便是沈家的大小姐,却也没有发卖丫头的权利,即便有看不顺眼的丫头,也只能交给沈大夫人去处置了。
她私自发卖丫头本就奇怪,而且这丫头瞧着满目惊恐,想必是犯了大错。
沈欢连忙跪在地上,“回祖母,这丫头手脚不干净,孙女适才也是因着这丫头偷了东西,才匆忙过去的。”
“手脚不干净?”沈老夫人盯着那丫头,疑惑道。
那丫头连忙抬眸看着沈老夫人,“老夫人,求您救救奴婢吧。”
“老夫人,这丫头原先叫。春红,乃是您跟前的丫头,后头瞧着她办事稳妥,才特意赏给了大小姐。”沈老夫人跟前的嬷嬷低声道。
“哦。”沈老夫人这才想起来,只是因着年岁有些久了,便也忘记了还有这回事儿。
“老夫人,奴婢求您了。”
原来这丫头原本是叫。春红,乃是沈老夫人跟前的二等丫头,因着沈欢瞧着她乖巧伶俐,便将她求了过去,沈老夫人也便做了这个人情,后头到了沈欢那处,才改了名字,叫做桃红的。
桃红也是一时失手才酿成大错,这下子,也不敢狡辩,只不过心里头却也害怕被发卖了,日后怕是要受尽无穷无尽的苦楚。
“既然原先乃是老夫人跟前的丫头,想来也不会是那等子手脚不干净的。”谢老夫人跟前的陈嬷嬷低声说道。
沈欢倒是将这茬给忘记了,抬眸看着沈老夫人,当即便低下头。
沈大夫人瞧着,原本以为沈欢这小计谋会得逞,未料到韶华竟然能够轻松地化解了,而且还反将了一局。
她双眸眯起,闪过一抹刺骨的冷意,接着便又恢复如初。
韶华轻易地捕捉到了沈大夫人眸底的寒意,她微微垂眸,静默不语。
沈老夫人不可能应承下来,倘若答应了,岂不是在打自己的脸?
自个跟前的丫头手脚不干净?说出去岂不是笑话?
桃红连忙扣头,“老夫人,奴婢……”
不过沈老夫人也明白,此事也该点到为止了,否则再闹下去,只怕会丢了沈家的颜面。
她垂眸冷视了沈欢一眼,抬眸看着韶华,“既然此事并非是巧凤所为,这也是沈家的家事儿了。”
韶华也并非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毕竟沈老夫人已经发话了,倘若她在继续纠缠不放,到时候也会落得一个得理不饶人的罪名,日后怕是连沈老夫人也不会待见她。
她便低声道,“老夫人,时候不早了,韶华便先回去了。”
“好。”沈老夫人见韶华如此通透,自是满意地点头。
谢老夫人因着韶华的这般举动,甚是得意,便与沈老夫人又说了几句,便带着人走了。
韶华坐在马车内,巧凤当即便跪在了她的跟前。
“奴婢谢大小姐救命之恩。”
“你是我的丫头,我如何能让你受委屈?”韶华轻声道。
“大小姐,这沈大小姐也忒阴毒了些。”巧喜嘟着嘴不满地说道。
“这也不过是凑巧罢了。”韶华接着说道,“不过此计倘若真的成了,的确阴损。”
“是奴婢不小心。”巧凤自责道。
韶华摆手道,“日后小心一些便是。”
“是。”巧凤低声应道。
巧喜看着她,“大小姐,日后这沈家还是莫要再去了。”
“自是不能的。”韶华浅笑着摇头。
郑嬷嬷担忧地看着她,“大小姐,这沈大夫人本就对您不满,如今沈大小姐算计不成,反倒将自己折了进去,日后怕是会对您怀恨在心。”
“她本就无心与我交好,倘若不是看在沈谢两家如今的形势,我自然不会如此放过她。”韶华低声说道。
“大小姐,日后还是万分小心才是。”郑嬷嬷提醒道,“您莫要忘记了,再过几日便是赏花节了。”
“嗯。”韶华微微点头,算来距离上次的赏花节已经一年了,而她入京城也有近两年,在谢家也快半年了。
她拿过一本的书卷看了起来,想着粮草之事也不知后续如何了?
等回了谢家,她送老夫人回去,便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边关最南边的一处镇子上。
坐落着一处府邸,乃是三皇子所居之处。
沈钰自正门入内,传过游廊,入了正堂,又越过垂花门,便到了东院。
外头的宫人恭敬地朝着他行礼,而后便请他入内。
不远处的床榻上,躺着一人,便是三皇子,他身上盖着锦被,发丝松散地散落在枕间,咳嗽声此起彼伏,面色苍白地吓人。
沈钰缓步上前,瞧着与素日无异,倘若知晓他性子的人,不难看出他带着几分地慌乱来。
他行至床榻旁,床幔掀起,挂在金钩上,他坐在床榻旁的椅子上,看着躺在病榻上的三皇子。
“我时日无多了。”嘶哑的声音乃是强撑着发出的,气若游丝,也不过如此。
“当真不告诉她了?”沈钰有些犹豫。
“告诉了又能如何?”三皇子苦笑了一声,“如今不是有你?”
沈钰眸底闪过一抹悲伤,叹了口气,“哪怕是……”
“倘若我健全,必定会与你争上一争,可是如今,终究是败给了天意。”三皇子低笑了一声,“好在有你。”
“你……”沈钰不知该如何劝慰,只觉得如今太多的话语皆是苍白无力。
三皇子捂着唇,“莫要与她再提起我了,来日相见,也是你罢了。”
“我知道了。”沈钰明白,即便到了弥留之际,他也不曾对她有任何的奢望,哪怕是一点都不曾有过。
“我不如你。”沈钰再次地开口。
“能活到如今,我足矣。”三皇子勾唇浅笑,灿若星辰。
沈钰从未见他犹如地笑容,素日的他因着身中剧毒,不能有太多的情绪起伏,连发怒都要小心翼翼,更别提那笑容了。
如今的他却笑得这般地温暖,如沐春风也不过如此。
倘若那个丫头能见他最后一面……
他看着三皇子,“你放心便是。”
“有你,我很放心。”三皇子只是转眸看着窗外。
今儿阳光明媚,那一株桃花也盛开了,一如他第一次见她时的那般灿烂,她的一颦一笑皆已印入心中,从未再无人踏进过。
“我也该走了。”三皇子轻声道。
外头突然吹入一阵清风,那桃花随风而入,一片片地散落在屋内的毯子上,似是在送他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