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蛋过得真是不易,难怪又黑又瘦的,”辰子戚把丹漪手中喝了一半的茶抢过来,咕嘟咕嘟喝光,一抹嘴巴,“不行,我得帮帮他。”
黑蛋和阿木,都是他收的小弟,他还啥事都没干成,小弟就被虐待死了,那前期请吃的饭不都白费了吗?
丹漪看看被塞回来的空杯子,再看看挥着拳头要大干一场的辰子戚:“那你待如何?”
“我以前在九如镇有个拜把兄弟,叫大牛,他娘死得早,爹娶了个后娘来。那后娘刻毒,几乎每天都要打他一顿,大牛快活不下去了。小陈哥给我们出主意,叫他偷了后娘的肚兜,小陈哥就拿着肚兜出去吹牛……”辰子戚得意洋洋地讲起了自己的丰功伟绩。
丹漪有些愣怔地看着他,这都是什么损招呀?
“后来你猜怎么着?”辰子戚哈哈笑,“大牛他爹,每天都要打后娘一顿,后娘就没工夫打他了。”
“那如果以后这事捅破了呢?”丹漪微微蹙眉,这种没什么技术的损招,迟早要被人知道。
“捅破就捅破呗,把仇先报了再说。”辰子戚翘着二郎腿,开始想怎么帮黑蛋,程婕妤是辰子墨的亲娘,这事还不太好办。
正说着,有太监进来通禀,说皇帝叫辰子戚去一趟紫宸宫。
“啊?”原以为是叫丹漪,没想到竟然是叫自己,辰子戚挠挠头,跟着太监出了丹阳宫,爬上辇车。
“这位公公,父皇是叫我了自己,还是叫了很多皇子呀?”辰子戚问跟在辇车边的太监。
“殿下客气了,小的名唤福禄,”年轻的太监温声道,“袁公公叫小的来唤殿下去,至于有没有唤其它皇子,小的就不知道了。”
辰子戚撇嘴,怎么可能不知道,就是不想说罢了。宫里的这些太监宫女,除了清云宫的人,都不怎么理会他,问什么都说不知道。不过是欺他年纪小又出身低罢了。
到了紫宸宫,袁公公上来迎他:“殿下一路劳顿了。”
“袁公公!”辰子戚笑着扑过去。
袁公公禁不住笑起来,一张胖脸笑成了十八褶包子,牵着辰子戚的小手往书房走去。七皇子长得好看又讨喜,皇上最近又很宠常婕妤,他自然要对七皇子要好一些。
福禄看到袁公公对辰子戚的态度,脸色不由得变了变。
正隆帝没有唤其他皇子来,书房里就他一人。辰子戚心中有些打鼓,心想莫非早上去见国师的事被皇帝知道了?努力想想洛先生讲的规矩,应该没有皇子不能见国师这一条……吧。
“小七啊,这几天在丹阳宫住得可还习惯?”正在批奏折的正隆帝开口,笑着问他。
“习惯。”辰子戚还有些紧张,主要是想起了国师的话,十七年前的王爷被杀了,那杀他的人是先帝还是皇帝爹?
“父皇就是跟你随便聊聊,你怕什么。”看出辰子戚在紧张,正隆帝放下笔,让小家伙到跟前来。颇为和蔼地问他平日都做些什么,丹漪都做些什么,归云宫的那两个婢女又做什么。
辰子戚看着正隆帝那张脸,只觉得可怖,总觉得一句话说不对,下一刻就会被一刀咔嚓了。只能让自己不要看脸,低头盯着龙袍上的龙纹细看,默数龙爪上的脚趾头。
“我每天去春熙殿学武读书,丹漪跟我做的都一样,灵和会唱歌,灵关做的点心特别好吃。”数了五只龙爪,辰子戚总算镇定了下来,掰着指头细数灵关做的点心,对于跟丹漪学武的事只字未提。
正隆帝笑道:“你怎么就惦记吃了,朕问你,丹漪平日都跟谁走得近?有没有去见过国师?”
辰子戚听到“国师”两字吓了一跳,半晌才反应过来,皇帝是在问丹漪有没有去见国师。
“这回丹漪搬家,好多人都送了贺礼来,太子哥哥送了一大箱的珠宝,皇后娘娘赏了四个宫女还有许多古玩……丹漪送了我一个暖玉小马,听说值百两金,”辰子戚啰啰嗦嗦地说了一大堆,根本说不到重点上,“父皇,百两金能买多少肉吃呀?”
“堂堂一个皇子,眼皮子这么浅,丢不丢人!”正隆帝听得头疼,原本归云宫看着皇室就是一副瞧不起的样子,这穷儿子还在那里给他丢脸,“你缺什么朕赏你,以后不许眼馋人家的东西,叫人看不起!”
辰子戚缩了缩脑袋。
“袁兴安,”正隆帝在原地走了两步,气得不行,叫袁公公进来,“赏常婕妤黄金百两、珍珠一斛、钗环首饰十二副,玉器摆件……你去库房挑几个,一并拿去,叫常婕妤好好教教七皇子,什么是皇家气度!”
辰子戚眼前一亮,装穷卖苦竟然能得这么多好处!
问话的事不了了之,袁公公又带着辰子戚去了趟云清宫,没多久,七皇子贪财被皇帝训斥的事就在宫中传遍了。
妃嫔们听说之后,免不了笑话常娥。
“这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没眼界,瞧见珠宝就走不动路了。”淑妃不屑地撇嘴。
“可不是么,平日里叫她来喝茶,十回有九回都是在做针线,不肯来。放着针线司不用,自己做什么针线,真是不知所谓。”贵妃冷笑,瞥了一眼坐在角落里不言语的程婕妤。都是气宗门下出来的,这程婕妤就比较乖巧,叫了就会来,那常娥却是个刺头。
“既然她喜欢做针线,那就叫她做嘛,听说她内衫做得特别好,凤王世子都管她要呢,您说我给她几十两银子,她能不能给我的四皇子做内衫呢?”淑妃捂嘴笑,把别的妃嫔当丫鬟使唤,这事想想都觉得痛快。
“你可以试试,”贵妃对此并不感兴趣,转头对身边的宫女道,“今天的事,常婕妤一定会斥责七皇子,你捎个口信给太子,叫他给七皇子送点东西。”
“是。”
另一头,清云宫中,众人想象中应该暴怒教训孩子的常娥,正抱着一盘黄金偷笑:“我的儿,你可真有本事,三言两语就讨来这么多钱。”
“那是,我这一哭诉,父皇就发话了,赏,百两金!珍珠要大颗的!还叫袁公公去库房里,看上什么拿什么,把好东西都给搬过来。”辰子戚得到母亲的赞赏,顿时像斗胜的小公鸡,跳到椅子上就开始吹牛。
辰子戚心满意足地出了云清宫,又被要安慰他的太子叫了去。
“小七,咱俩是不是一伙的?”太子转着手腕上的玉珠子,似笑非笑地问他。
“那当然了,我是金刚门的,金刚门又是气宗的,天生就跟太子哥哥是一伙的。”辰子戚笑得一脸谄媚。
太子听到这话很是受用,从袖子里掏出个晶莹剔透的物件,放到辰子戚手里:“想要什么东西,来跟太子哥哥要,别稀罕人家的。”语气中满是戏谑。
辰子戚看看手里的东西,那是一只白中泛蓝的玉蝉,两寸长两指宽,雕得甚为精致,连翅膀上的根根脉络都清晰无比。入手润凉,十分舒服。
“这是寒玉雕的蝉,比起那个暖玉小马不遑多让。”太子意味深长地笑。
辰子戚怪异地看了太子一眼,暖玉小马的事,他只跟皇帝说过,太子是怎么知道的?
揣着玉蝉回到丹阳宫,天色已经晚了。辰子戚见到在凉亭里等他用晚饭的丹漪,脑袋一热,就把蝉送了出去。
丹漪的身体总是暖暖的,似乎也比较怕热,屋子里的冰就没有断过。太子说这寒玉清凉解暑,给丹漪拿着最合适。
泛着蓝光的寒玉蝉,躺在白嫩的掌心,煞是好看,只是在昏暗暮光里瞧着有些诡谲。丹漪看了玉蝉半晌,交给灵和收起来:“你知道这寒玉蝉价值几何吗?”
辰子戚心里咯噔一声,太子说的是跟暖玉小马差不多,但听丹漪这语气,难不成比暖玉小马还要值钱?那自己岂不是亏了!抬头看看丹漪的表情,似乎……还真给他猜中了!
丹漪没再说什么,低头继续吃饭。
辰子戚端着碗心疼了一会儿,转而想想,丹漪这般有钱,自己送了他东西,他总要给个回礼吧,不会吃亏的。这样一想,心情又舒畅了,算着今天赚的钱,吃了两碗饭。
结果,直到上床睡觉,丹漪也没提回礼的事。辰子戚盯着丹漪的后脑勺,肉疼得一夜没睡好。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戚戚:呜呜呜,竟然吃亏了
鸟攻:没事,我的钱都是你的
戚戚:真的吗?
鸟攻:当然了,不信你跟我回家
……
戚戚:(捂屁屁)我怎么觉得更亏了呢?
第二十二章 秋猎
次日,用过早饭,灵和又把寒玉蝉给了丹漪。也不知是不是辰子戚的错觉,他总觉得那只蝉没有昨天那般蓝了,似乎只剩下了透明的白。
“以后太子给的东西,莫随便接。”丹漪把玩着那只玉蝉,语调淡漠地说。
辰子戚明白了丹漪话中的意思,吞了吞口水:“这玉蝉,有什么问题吗?”
丹漪把玉蝉映着日光瞧了瞧:“现在没事了,昨天里面藏了只小虫子。”说完,把玉蝉递给辰子戚看,辰子戚却不肯接。
小虫子……丹漪会说出来,那定然不是什么普通的小虫子,辰子戚觉得指尖发麻,仿佛被什么东西爬过一般。
“太子要害我?”辰子戚抿唇,难道太子还在计较章华殿里他吃了樱桃的事?
“不一定,也许是送玉蝉的人要害太子。”丹漪见他害怕,便把玉蝉收起来,拉住他的手。
温暖的触感从交握的手心传来,辰子戚渐渐镇定下来:“奶奶的,敢阴老子,管他知不知道,以后他的东西,老子都不用手接了。”
“江湖险恶,谁给的东西都要留个心。”
“嗯……”
两个小朋友手拉着手,在晨光的掩映下,摇晃着往春熙殿走去。
另一边,常娥去给皇后问安,所有的妃嫔都在。皇后说起了秋猎的事,要各宫妃嫔早做准备。
“六岁以上的皇子皆要参加,皇上会带两个妃嫔去,至于带谁还没有定。”皇后淡笑着说,缓缓扫视了一圈众妃。她已经上了年纪,不再期望帝王的恩宠,看着这些宫妃们争风吃醋,也算一件乐事。
果然,此言一出,很多妃嫔都有些意动,既然名额没定,那就还有机会争取。随王伴驾,可是大好的争宠机会。
“这深山老林里,蛇虫鼠蚁多得很,得叫太医院给皇子们配些防蚊虫的药粉才是。”德妃惦记着三皇子,便提及了这一茬。
“本宫已叫太医院配置了,你们谁要,尽可去取。”皇后微微地笑。
“还是皇后娘娘想得周全。”德妃立时开始吹捧皇后。
淑妃看不过眼,便说起了别的:“这天气转凉,也得给皇子们多带几件衣裳。四皇子又长个了,针线局做的内衫赶不上穿,我正想着亲手给做几件,只是我这女红实在不行……”
说到这里,淑妃转了转眼珠子,看向坐在末尾一言不发的常娥:“听闻常婕妤织布裁衣都是一把好手,不如帮本宫给四皇子做两件内衫吧?你放心,这工钱,本宫定然会给足的。”
听到这话,其余妃嫔纷纷侧目,这常婕妤好歹是个宫妃,竟能为了点银子给别的妃嫔当绣娘吗?
贵妃闻言,立时皱起眉头,瞪了淑妃一眼。这种事情,私下里说说也就罢了,怎么能拿到皇后面前说?先前一直把常婕妤划到自己的阵营里,淑妃这么一搅和,岂不是把人往皇后那边推?
皇后自然看出来其中的门道,抢在贵妃开口阻止之前说道:“是么?常婕妤的女工很好?”
“那可不,七皇子的内衫都是常婕妤做的,凤王世子也跟着讨要呢,”淑妃犹不自知地说着,“一件内衫,本宫给你三十两银子,常婕妤,可还行?”
常娥抬眼看看淑妃,这女人,脑袋长到裤裆里了吗?叫老娘给她做衣裳,她得消受得起!这般想着,她也就这么说了:“淑妃娘娘早上起来把脑袋忘到夜壶里了吧?这四皇子都十二岁了,当可娶妻生子找通房,叫他小娘给他做内衫,是他不要脸还是我不要脸啊?”
这一番话说得委实难听,一群名门出身的妃嫔都惊得说不出话来,淑妃一张脸涨得通红,哆哆嗦嗦指着常娥:“你,你……”
“常婕妤,怎可说出如此粗鄙之言。”皇后皱眉,但也没说常娥说得不对。
常娥翻了个白眼,她没带脏字已经够文雅了。
淑妃张口还要说什么,却被贵妃出言喝止,“四皇子的内衫,你不会做就叫针线司做,这种事情拿出来说,叫人笑话。”
德妃与皇后对视一眼,抬起袖子掩唇笑。
练武场,辰子戚对射箭不感兴趣,随便射了几箭就四下乱看,转头瞧见站在角落里默默练习的黑蛋,又想起了丹漪说的话。太素无心功是给女人练的,女人练的……
瞧着辰子墨离开位置,辰子戚立时放下手中的一钧小弓,抬脚跟着去。
“你做什么?”丹漪拉住他。
“我去尿尿。”辰子戚小声说。
丹漪蹙眉,他明明看到辰子戚是要跟踪人家。
“哎呀,我是想看看,黑蛋有没有变成福喜。”辰子戚嘿嘿笑。这话说了半截,但丹漪能听得懂,半晌无语。
片刻之后,正在嘘嘘的黑蛋身边,多了辰子戚和丹漪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