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湛连连点头,说道:“微臣多谢陛下挂念。”
刘秀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等伏湛出了皇宫,迎面刮来一股夜风,冷飕飕的,让老头子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这阵冷风,让老头子酒醒了不少,脸色也顿是一变。
他坐上马车,只一会的工夫,便惊出一身的冷汗。
仔细回想,陛下在今晚的宴会中,不下三次说出‘伏公年事已高’这样的话,陛下这是在暗示自己,该告老还乡了?
伏湛一时间也摸不透刘秀心中的真实想法,不过他越想越觉得陛下一再提自己年事已高,不同寻常。回到司徒府,伏湛连忙令下人把自己的弟弟伏黯请来。
等伏黯到了司徒府,见到伏湛,后者把今日宴会上的事向伏黯讲述一遍。伏黯听后,皱了皱眉头,沉思未语。
伏湛凝重地说道:“陛下一再说为兄年事已高,为兄怀疑,陛下是不是有让为兄告老还乡之意。你在陛下身边任过职,对陛下也比较了解,你帮为兄分析一下!”
以伏黯对刘秀的了解,陛下可不是个啰嗦的人,陛下一再重复的话,一定是有深意的。看来,兄长猜测得没错,恐怕,陛下十之八九就是此意。伏黯说道:“陛下越来越重用尚书台,司徒之职,越来越像个虚职,大哥,我以为,不做这个大司徒也挺好的!大哥年纪确实大了,身体大不如前,若能回家颐养天年,也
是陛下体恤!”
伏湛闻言,低垂下头,一声没吭。见状,伏黯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哥可是舍不得大司徒这个官?”
“为兄不是舍不得大司徒这个官,为兄只是遗憾,没有在大司徒的职位上做出功绩啊!”伏湛忍不住轻轻叹口气。
伏黯想了想,说道:“兄长也不用担心,如果陛下真有让兄长告老还乡之意,会给出更加明确的暗示!”
伏湛笑了,苦笑,说道:“陛下重用尚书台,为何?说明在陛下的心目当中,侯尚书的能力,在为兄之上啊!”
同为王莽时的旧臣,侯霸在王莽时期任太守,伏湛在王莽时期任都尉,两人的级别都差不多,现在让伏湛承认他的能力不如侯霸,他是真的不太甘心,也不服气。
翌日早朝,刘秀拿出一封御使奏疏,说道:“我征讨隗嚣期间,朝廷祭祀时,司隶校尉,与河南太守,发生争执,导致祭祀被迫中途停止,可有此事?”
听闻刘秀的发问,司隶校尉鲍永、河南太守宋嵩,双双出列,向刘秀跪地叩首,说道:“微臣知罪!”
司隶校尉负责督查三辅(扶风、冯翊、长安)、河东、河南、河内、弘农七个郡,相当于州牧,算是河南太守的顶头上司。
但以俸禄来说,河南太守的俸禄是两千石,而司隶校尉的俸禄是比两千石,汉代没有品级,判定官大官小,全看俸禄,所以在级别上,宋嵩反而比鲍永高一级。
小官管大官,小官得大权,这是刘秀执政的重要手段之一。
一个司隶校尉,一个太守,在祭祀现场发生争执,事情可大可小,但无论大小,这都是一件挺丢人的事。跪在地上的鲍永和宋嵩,都是面红耳赤,抬不起头来。刘秀皱着眉头,不悦地看着他二人,说道:“司隶校尉、河南尹,都是朝中众臣,竟然因为一点小事,在祭祀场合吵闹,导致祭祀进行不下去,朝廷的脸面,都被你二人丢
尽了!”
鲍永和宋嵩的老脸更红,齐声说道:“微臣知罪!”
刘秀问道:“现在,你二人的问题解决了?”
“是的,陛下,微臣和宋太守,只是……只是有一点小误会。”鲍永叩首说道。
“各罚奉半年,退下!”
“谢陛下隆恩!”鲍永和宋嵩双双叩首,而后站起身形,相互看了一眼,皆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的席位。
刘秀目光一转,看向伏湛,说道:“司徒。”
“微臣在!”伏湛急忙跨步出列。
刘秀问道:“司隶校尉与河南尹在祭祀上起争执,司徒知是不知?”
伏湛身子一震,急忙屈膝跪地,说道:“微臣知道。”
“既然知道,为何不报?”说着话,刘秀拿起御使奏疏,质问道:“倘若没有御使上报,我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知晓此事?”
伏湛向前叩首,说道:“微臣……微臣治罪!”
鲍永和宋嵩在祭祀典礼上吵架,事情的确是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可以说成是比天还大,往小了说,也可以说是芝麻大点的小事。
作为司隶校尉,鲍永是陛下面前的红人,而宋嵩,则是大司空宋弘的亲弟弟,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去向陛下举报他二人,这在伏湛看来,既没有必要,也是让陛下为难。
现在陛下揪出此事质问他,伏湛可就犯有知情不报之责。刘秀说道:“司徒一并罚奉半年!退下吧!”
“微臣……微臣谢陛下隆恩!”伏湛颤巍巍地站起身形,退回到席位,就这么一会的工夫,他背后的衣服都快被汗水浸透。
以前伏湛也犯过过错,但陛下都没有责罚过他,而这次,只是因为这么一点小事,陛下便对他罚奉半年,这其实就是伏黯所说的明确暗示了。伏湛在心里哀叹一声,看来,自己是该告老还乡了,如果现在自己还装糊涂,不肯让位,那就太不上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