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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有仙土古国名为朝夕,乃朝夕相见之朝夕,朝夕倾覆之朝夕。怠神不过朝夕之间,天罚亦不过朝夕之间。其时天火涂炭,生灵罔存。天地间忽有一仙人,涉危楼而临沧风,着白衣且做祀神舞。神大悦,息其怒于朝夕之间,复其国于朝夕之间。后仙人允众生之所求,将此舞赐福于朝夕。得其传承之宗族需世代隐于月色苍茫之地,非祀不得世出,是为隐月一族。
——《朝夕国图志逸·隐月》
“这啊,就是隐月一族的传说。”临时搭建的茶棚下,中年人像模像样捋着胡须,将那颜色陈旧的折扇放在手中掂了又掂,“只是不知如今又是何故,竟重开隐月圣地,邀天下人前往,着实怪哉。”
“正是如此,我等凡人才能一览芳华,此前我竟不知咱们朝夕国还有如此妙地。”一位书生打扮的青年环顾四周,由衷赞叹道:“月色苍茫之处,合该如此,合该如此啊!”
围坐的粗莽大汉闻言大声嘲笑道:“你这迂腐书生,怕是读书读傻了!大伙来这隐月圣地哪个不是看花了眼!偏你还能摇头晃脑说些酸话,让人发笑!”他仰头灌下一碗酒,随意抹了抹嘴角,继续说道:“要说俺呐,更想看看下请帖的流月少主,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的美人儿?他在那高台上跳舞,扭起腰来跟那秦淮楼的头牌比起来如何,哈哈哈哈哈哈。”
他这话说得粗鄙轻慢,周围的人不约而同皱了皱眉,心底却升起了隐秘的快感。
那和月而眠的侍神舞姬,原是能与秦楼楚馆的风尘妓子相比?众人余光盯着高台,心中明了,此等类比,形同渎神,却不能将兴奋与期待抹去分毫。
“听说这流月少主啊,是位一等一的美人。那年接任大典,少主曾于央都惊鸿一面,便叫王公贵族牵念多年。只可惜我等小民无缘得见……”
“无缘得见,如今也见得了!只是我等皆有此机缘,这隐月一族怕是不比从前咯!”
“贤兄高见啊!小弟一入这隐月圣地,便听得流言四起,说流月少主是不得已才开了这圣地,只是不知所求为何啊!”
“既是有求于人,便是天上的月亮,咱们也照摘不误!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意味不明地大笑起来,只是各怀鬼胎,心底的计划无人得知。
但这一切都与人群边缘的桑塔无甚牵连,他来自异域,朝夕国的官话听着有些生涩,亦不解这些人缘何发笑。
但是他能看出来,这些人提到一个词的时候,神色就会微妙地兴奋起来。
流月,他们都是为了流月而来。
他也是。从他进入朝夕国,一路便听得这位流月少主广邀天下士,一路见的最多的也是对此趋之若鹜的形形色色的豪杰。他想,自己该是与这些人不同的。
他想看流月少主的祀神舞。
桑塔自己便是一位实力强劲的舞者。开始习舞后,他便立志要将世间所存的舞姿放入目所能及之处。为此他周游列国,与各域舞者切磋琢磨,精进自己的舞技。他来朝夕国,自然是为了那世不存二的隐月祀神舞。原以为一舞难求,到底会受些波折甚至无功而返,没想到正赶上这隐月少主门户大开,邀各方豪杰,竟让他得偿所愿。
桑塔认为对方是有恩于自己的,自己亦有求于他。加之舞者间的惺惺相惜,他对这位流月少主抱有自认为程度适中的好感。他一边漫无目的地听着周围人说着不着边际的话语,一边盯着那水榭楼台中心的一方高台,等待着主人的登台。
这一等,便从日中等到了昏晓。人群中不乏性情急躁之人,他们神情有些厌烦,扯着嗓子到处生事。人群如同一锅沸水,到处都是散播着躁动的泡泡,直叫那初升的月轮也隐于夜幕,不肯显露全貌。桑塔感受着周围人的情绪变化,目光却仍在高台处徘徊,时不时瞄着日落月升,心里不知计算着什么。
终于,他眉头一松,望着高台眼底满是压抑不住的欣喜与期待,低声说道:“要来了。”
随着他话音一落,层层楼宇中传来一声声清脆的筝鸣,人群奇异地安静下来,将目光集中于那庭院中心的高台上。
似是天地间一笔白毫,轻轻拨去了水墨画的一角。于是新月显现了形貌,将那执笔人温柔地环绕。
人们这才发现,原来新月已经升得那样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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