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怎么样?”凌琅从小裙子堆里钻出脑袋,在衣架左边举起手中的裙子。
“呃,太粉了吧。”衣架右边的迟炀指了指自己手上的白裙子,“我觉得这个好点儿。”
凌琅回敬:“你不觉得它穿上像个奶油蛋糕么。”
“是吗?”迟炀拎着裙子往凌琅身上比了下,灰绿色的眼珠微不可见地亮了亮,“好像是有点,不过还挺可爱的。”
凌琅:“……”
显然,两位男高中生都对对方的直男审美极度不认可。
花了一整个下午,二人终于在店员的帮助下买了几件稍微像样的裙子。
走出商场大厦,夜幕已经降临,马路中,高楼上,成片成片的灯火燃起,璀璨的繁华在热闹的市井中蜿蜒流淌,如火如电,如水如纱,这是任何地方都无法复制的情调。
四年没有呼吸过这座城市的夜景,除了身边变得寡言的凌琅,这里的一切都与迟炀记忆中的一般无二。
迟炀抬头看了眼夜空,今夜没有星星。
他忽然想起多年前的某个夏天,两家人一起开家庭派对,他和凌琅趁大人不注意,偷偷从家里溜出去,爬到全市最高的钟楼上。
那天的他原本是想正式跟凌琅解释一下他和凌瑾的纯洁友谊,可凌琅却双眼放光地趴在栏杆上,一个劲地拉他数星星,什么天狼星最亮,北斗七星是个会漏饭的大勺子……
凌琅说那晚的星星最好看,他却嫌那晚的星星太吵,太多余。而现在,凌琅和星星都沉默了。
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凌琅对迟炀说:“你先回学校吧,我有点事。”
“行,那我先走了。”迟炀这次没多问,直接转身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三月的春天还不怎么热情,到了晚上,气温骤降。
某初中附近的ktv里依旧热火朝天。
当凌琅带着一身寒气推开包厢门的时候,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正被另一群同龄女生往墙角逼。
“住手。”
凌琅握住小姑娘的手腕,一把将她推到自己身后。
突然天降一个大帅哥,几个正打算搞霸凌的女生都愣住了。
头顶灯球的光从凌琅黑沉沉的脸上扫过,他冷声警告:“以后谁再找叶芷夕麻烦,女生我也不客气。”
直到离开ktv数十米,来到马路旁,叶芷夕煞白的脸才终于回复了几分血色。
她甩开凌琅握着她的手,嘴硬道:“谁要你来了?我自己又不是解决不了。”
凌琅把手上的袋子放到叶芷夕面前:“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你同学说你在这里。”
叶芷夕没接,往前走了几步,嫌弃道:“拿走,我不要。”
凌琅跟在后面:“那你想要什么,说出来,哥给你买。”
“你老给我买这些没用的东西,还不如多给点钱花花。”叶芷夕伸出根手指揉揉鼻子,故意摆出一副痞里痞气的样子。
“我给你零用钱,不是让你来这种地方鬼混的。”
虽是句批评,但压根没有半点数落的气势,更像是在卑微打商量。
叶芷夕笑了,她停下脚步,回过头:“那你呢?你就不鬼混了?别总装出一副好哥哥的样子了,你,不,配。”
这是凌琅为数不多被人指着鼻子怼还闷声挨骂不揍人的时候。
见凌琅死死抿唇,不发一语,叶芷夕语气突然恶劣了起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多少年都没想起过我这个妹妹,怎么最近突然开始频繁骚扰我。拜托,我和凌瑾有半毛钱关系?你那些无处安放的亲情能不能别逮着个人就瞎放啊。”
路灯下,凌琅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眼底那抹急切示好的光瞬间被击碎。
“小姑娘说话别这么冲,当心没有人喜欢哦。”
凌琅和叶芷夕一同回头,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单手插兜,从树下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叶芷夕下意识回嘴:“谁要人喜欢了……”
她嘴上这么说,面颊却微微泛红,有些不敢看来人的眼睛。
凌琅问:“你怎么在这?我不是要你先回学校么?”
被迟炀看到这么狼狈的一面,凌琅语气不怎么有温度。
迟炀解释:“我宿舍钥匙在你兜里。”
“不可能。”凌琅狐疑地伸手进衣兜一掏,手心果然躺了把迟炀的宿舍钥匙,可他确实不记得装进去过。
迟炀没去拿凌琅手心的钥匙,而是看向叶芷夕:“原来小琅心心念念的妹妹就是你啊,你和你哥长得还挺像的。”
叶芷夕撇撇嘴:“切,谁和他长得像了……”
迟炀疑惑:“不像么?他今天给你挑裙子的时候,还拿自己当模特把裙子往身上比呢,就怕你穿着不合适,挑了一下午才选出三条最好看的。”
“……”
迟炀话音未落,叶芷夕故作恶劣的表情便已经出现了一丝松动,她有些怔怔地,似乎是在重新解读迟炀刚才的话——
像凌琅这种凶悍冷漠、爸嫌妈不爱、三棍子敲不出一个屁的怪人,怎么可能花一下午时间给她挑裙子?
叶芷夕不确定地抬头看向迟炀,触到他似笑非笑的目光。
他勾起唇角,叶芷夕的脸一下更红了。
这一切,凌琅就站在旁边看着,没什么血色的脸藏在碎发的阴影中,像个冷漠的旁观者,任由迟炀把装裙子的纸袋从他手里拿过去,然后放到叶芷夕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