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倘若要问周家大奶奶是什么模样的。
阿杨说:“那是个极标致的美人,美得清高,美得守旧,美得像一个尤物。”
任平生玩笑说:“我怎么听说,那是个男人呢?”
阿杨说:“若你想见他,三日后周老太爷寿宴上可一见。”
任平生摇了摇扇子,“不如,你先说与我听。”
(二)
阿杨是周大少爷的伴读,周家与柳家交好,少年人常在一起游戏。
长嘉是柳少爷的字,他是先头太太的孩子,父亲娶了填房,又有了小子,对他的关注就少了。下人们欺他,说他像个‘不男不女的怪物’,‘长着两个欲开未开的玉兰花苞’。
唯有周荣护着他,他那会儿比长嘉高一个头,说话时学大人抬起下颌,洋洋洒洒,晨曦的光照在他的鼻翼和嘴唇上,他的眼睛澄澈而明亮。
“春不老,好景长嘉。”长嘉的笔力锐气,常写信与周荣。
周荣收了信,却与阿杨说着新式英文,嗤笑说:
“他还有被男人玩的壶和洞。”
唯有阿杨藏起了这些信。
可是檀香绕成了喜字,周荣久病,先生说,唯娶男妻。花前月下,烛影成双,他们是知礼的,脸颊上的红云,帷幔轻摇。周荣在长嘉属于女人的身体里找到了快感,那一滴被传上去的血帕,却深深地印在长嘉的眼里。
后来,周荣赴外地求学,唯留长嘉和周老夫妇。
他扛起周荣留下的担子,战火风云,族中争权,商政阴谋,他手中的笔变成了锋利的剑,叱咤声色里被尊称为‘柳先生’。
周氏视他为亲子,阿杨跟着他掌家。
他在时代交替的洪流中逆风而上,周家因此也欣欣向荣。
(三)
“故事很生动,只是故事罢了。”任平生笑着要请阿杨吃酒。
阿杨也不恼:“你到底想问什么?”
任平生突然说:“所以,你是故事里那个管家阿杨,可现在又为何做了看门的伙计?”
阿杨笑:“你都说了,故事只是故事罢了。”
任平生收了扇子,“不如,我来讲这个故事。”
(四)
柳家历代为太常寺掌学,守皇家之祭器,战乱时出逃南城,遂得布商周老爷相助。周柳两家既结两性姻亲,到了这一代,独留周荣长嘉两子。
周老爷拘礼法,欲迎长嘉。周荣不愿,终日戚戚,留书远渡求学。
长嘉慕周荣,因私留在周家,侍奉父母。周家感念其品行,故收义子。
(五)
“真是胡说八道,往南城哪里去打听了,长嘉公子确确实实是被迎进了周家。”阿杨气地跳下台阶。
“那么,果真是因为周荣病重……”任平生试探说,“可我早年在南城的同学说,南城不曾有这么古怪的风俗,也没见着周荣病地下不来床。”
阿杨张了张嘴,“便是有先生说了,总归是自家事,你那同学又何知?”
“公子不妨来问我吧。”
任平生寻声看去,见一美人,玉簪松松挽就,罗衣虚虚轻笼,迤逦一抹春日景,魂牵梦萦动心弦。热意爬上耳根,指尖是心动缠绵的温柔小意,把玩的核桃滚落到美人脚下,被拾起,还带着他的余温。
美人说,“走吧,我是柳长嘉。”
又见他对阿杨说:“你回去吧,别再往我这儿来了。”
任平生忙跟上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