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了,他也是。他那时暗暗发誓,等他有了钱,他才不会孝顺她,他要撵她到老宅,让她一辈子在孤独中度过。
可他没想到,他还没丢弃她,她居然先扔了他,带着妹妹改嫁了。她居然宁愿依靠女儿,也不要他这个儿子。
这样的傻娘,他才不屑要。
她走的那天,他没有哭,心里对她又恨了一层。
爷爷奶奶去世后,没有人肯收留他,他只能到二婶家。二婶家日子更苦,偏偏二婶也是个蠢女人,明明家里有两个女儿,可她一个也舍不得卖。还想给她们攒嫁妆,好好嫁出去。
这了挣嫁妆,家里只能吃糙米,十天半月也不见一回荤腥。
这样的日子,他一刻也不想待。他想起了他的义父,他偷偷摸摸躲着人一路乞讨到了这山上,跪求义父收留。
义父果然很喜欢他,收他为义子。义父走后,他理所应当坐上了土匪头子的位子。他的好日子又来了。
等再过几年,他捞够了钱,像上辈子那样将钱分给县官一半,然后隐姓埋名到乡下当土财主,再修路搭桥照样得人尊敬。
他为什么要回去?父亲是什么?他上辈子没有享过他的福,这辈子也没打算要享他的福。
他知道父亲去南边做生意会一去不回,可他没有拦着。如果父亲在家,他永远也别想离开家。
婉玉觉得这人已经疯了,说的这是什么话,要是她爹不休了母亲,又哪来的他?这世上谁都可以说她爹做得不对,唯独他这个儿子说不得。
宗宝脸色涨得通红,说话颠三倒四,“娘呢?我娘呢?她为什么不来找我?她明明知道我是她的儿子。她这辈子为什么不要我了?以前装得那么好,说有多么疼我,原来全是假的。亏我还为她养老送终,呸!”
婉玉先还觉得他叫的娘是王二丫,可后来又说什么养老送终,她又有些糊涂了。王二丫不活得好好的吗?哪来的养老送终。
谢子忠揉了揉眉心,只觉得疲惫,也没兴趣让一个疯子改邪归正,“走吧,天色已经不早了,到府城估计天得黑透了。”
婉玉一怔,“不回去吗?这边离县衙会更近。”
谢子忠指了指这些虾兵蟹将,“我刚刚问过了,他们山头只有这些人,却盘桓在此地十几年之久。我估计这些人与县衙有勾连。以防万一,咱们还是去府城比较好。”
婉玉没有谢子忠心细,他这么说,也就点头答应了。
这边宗宝却是变了脸色。他刚刚只顾着发泄,没想逃跑,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就算被扭送到县衙也一定会平安无事。他每年上千两银子不是白孝敬的。
可去府城,他们可就没保障了。
这二十几个土匪纷纷跪下来求饶。
就连宗宝也是如此,没有刚才的嚣张样儿,他打起了亲情牌,“大姐,我叫你大姐还不成嘛。咱俩好歹是同一个爹生的。你不能这么狠心啊。我可是老周家唯一一根独苗。我爹要是知道你这么对我,他老人家得多伤心啊。”
婉玉凉凉看了他一眼,“你不用担心他会伤心,因为他老人家已经没了。”
宗宝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又道,“那你就更不能把我押送到府城了。我爹地下有知,看到我坐牢,他不得心疼死啊。他最疼我了。我小的时候,他将我抱在膝头喂我饭吃,还哄我睡觉,还给我……”
婉玉定定看着他,就连呼吸都忘了。宗宝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得住了嘴。
婉玉声音有些发抖,“你怎么可能还记得这些?我爹走的时候,你才一岁多。你不可能记住这些。”
宗宝眼神躲闪,急中生智找个了理由,“是我娘告诉我的。我爹走后,她就是跟我说我爹有多好。”
婉玉一怔,好像也有可能。
谢子忠却没被他糊弄住。刚刚宗宝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心虚,他看得清清楚楚。可是他又觉得这人古怪的很。
刚开始他还觉得这人疯了,可是现在瞧着又很正常,还有些急智,哪有疯子的迹象。
甚至连一岁多的事情都能记住。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他突然福至心灵问,“你是如何从周家村到这山上落草的?”
宗宝还在想说法,谢子忠去一脚踢在旁边那个土匪身上,“你来说!”
那土匪一口血吐出来,心口疼得一抽一抽地,当下也不敢撒谎,“是他自己变成小乞丐,跪在山脚求老大收留的。”
谢子忠以前也偷偷看过志怪。书中说有些人可以生而知之,难不成这人也可以?
那他偷偷从周家村跑出来也能说得通了。
七岁大的孩子要是刻意躲着大人走,还真有可能不被人发现。
虽然宗宝身上有许多可疑的地方,但谢子忠不打算过问。左右也是要坐牢的人,问那么多做什么。没的浪费时间。
他已经将这二十个人串成串,将绳子系到马车后头,“走吧,你就算说破大天,也得跟我们去府城。你抢劫别人时,就该想到这一天。”
宗宝见谢子忠铁了心,哐哐磕头,额头已经青了,“大姐,大姐,你行行好,就放了我吧?”
婉玉收回视线,在边城这么些年,她早就练就一副铁石心肠,跪下求饶这种方式根本激不起她半点涟漪。
她收回视线,抽出剑,冷冷道,“你们要是敢逃跑,我手下绝不留情!”
谢子忠挥了下鞭子,驱动马行走。婉玉拿着剑跟在旁边,谨防这些人割断绳子逃跑。
在路上,宗宝将婉玉骂得狗血淋头,什么难听骂什么。婉玉却依旧无动于衷。
中途吃饭,谢子忠解了一个土匪的绳子,让他帮忙埋锅做饭。宗宝要跟婉玉单独说话。
婉玉带着他到旁边,宗宝知道这个姐姐与自己没有感情,她不会放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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