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近一次检查的结果。旁边是供比较参考的平均值。」
沙瓦急忙拿过那两张纸,掏出眼镜一边戴上一边说:「你看看,还得找你吧
。这个东西他们从来没有给我看过。就是一个劲地跟我说,我的孙子一切正常。
」
拉马撇撇嘴道:「你刚才还抱怨,说是听到这些术语数据就头痛。他们说的
一点都没有错,你的孙子发育一切正常。这些数据是给医生做参考用的,没有必
要给病人本人和家属看。再说胎儿的检查结果确实都在正常范围之内。真不明白
你为什么这么较真。」
沙瓦对拉马的嘟囔充耳不闻,聚精会神地审视着打印的数据,一边看一边眉
头不知不觉地皱了起来。
看着看着,他抬头问拉马:「有计算器吗?」
拉马不解地看看沙瓦,没有说话,起身到办公桌上拿了个计算器递给了沙瓦
,好奇地看他要干什么。
沙瓦拿过计算器,边看数据边算了起来,一边算还一边在纸上做着标记。
足足算了一刻钟,他才放下计算器,抬起头来。
拉马莫名其妙地看着沙瓦道:「老兄,你在搞什么名堂?我这里是医院……
」
沙瓦把那两张纸推到拉马的面前道:「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拉马拿过那两张纸仔细看了看,发现沙瓦刚才是在计算楚芸腹中胎儿的检查
数据和参考平均值之间的差距的百分比。
他看了看沙瓦做的记号,扬了扬那两张纸不以为然地对沙瓦说:「有什么新
发现?我和你说过了,检查值略微偏低,但程度很小,可以忽略不计。这不算什
么新发现吧?」
沙瓦认真地摇摇头说:「你有没有发现,胎儿发育所有的指标和参考平均值
比较都偏低,而且偏低的程度高度一致。」
拉马显然没有想到沙瓦会提出这样一个问题。
他又拿起手中的两张纸看了看,确实,检查报告中的二十几项指标全部偏低
,而且沙瓦算出了偏差的比例,都在百分之五附近小幅度浮动,一致性非常高。
他抬头看着沙瓦:「嗯,好像是这么回事。但这能说明什么?」
沙瓦失望地摇摇头说:「老弟,你是资深医生,经手的病人恐怕数都数不清
了吧?你说的没错,平均值只是参考,每个胎儿的发育都不相同,会有超前,也
会有滞后。但你见过所有指标都滞后而且滞后幅度如此一致的病例吗?」
沙瓦的问题显然把拉马问住了。
他仔细想了想,他见过的病例确实发育超前的也有,滞后的也有,但都是部
分指标偏离平均值,有半数指标指向同一方向就已经很少见了。
像楚芸腹中胎儿这样全部指标指向同一而且幅度都高度一致的情况确实从来
没有见过。
他一边思一边喃喃地说:「这个……好像确实没有见过…不过…你这个问
题好像应该是一篇专业论文探讨的题目……你怎么会想到这些……」
说到这里,拉马忽然一个激灵,抬头看着沙瓦问道:「老兄你好像已经有结
论了。我搞不懂你到底要说什么?」
沙瓦长出了一口气,略微犹豫了一下,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你不觉
得,如果把楚芸怀孕的时间向后推迟一点,就一切都完美、都有理的解释了吗
?」
「你……」
拉马一时语塞,好一阵才看着沙瓦生气地说:「你这是质疑我的专业水平。
贵府少夫人怀孕的初检是在我这里做的。你老兄的儿媳、而且是长媳,我岂敢儿
戏。我记得非常清楚,检查结果我亲自核实了两遍,血检和尿检结果完全一致。
我敢保证,当时的检查结果绝对不会出差错。检查的原始资料我这里都有,连当
时的检材我都有留存,不相信可以复检……」
说到这里,拉马忽然停住了。
他看看沙瓦平静的面部表情,转了转眼珠,忽然惊愕地张大了嘴,半天才瞪
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沙瓦说:「你不会是怀疑……你到底是在动什么念头啊
?简直荒唐!」
沙瓦见拉马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这才点点头严肃地说:「你是医生,而
且是我可以信得过的资深医生,所以我才来问你。」
拉马似乎不认识似的看着沙瓦,失望地摇摇头说:「老兄,你是过来人,你
也是子侄成群的人。你不会告诉我,女人生孩子这一点常识你一无所知吧?你不
觉得你的念头很荒唐、很疯狂吗?」
沙瓦平静地摇摇头说:「不瞒你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我也拿胎儿的
检查结果向其它专业人士侧面了解过,都说非常正常,毫无瑕疵。但他们都不知
道楚芸怀孕的确切起始时间。这个只有你最权威。」
拉马手掐太阳穴揉了半天才抬起头来,无可奈何地对沙瓦说:「好吧,我只
好再给你老兄从头普及一下生育常识了。」
说完他看看沙瓦,见他没有反对的表示,叹了口气接着说:「简单地说,女
人受孕最基本的周期是二十八天,因每人的体质不同略有差异。也就是说,大约
每二十八天性成熟的女人会排卵一次,此时她就有受孕怀胎的机会。如果卵子在
特定的时间段内没有能够受精,就会被母体排出体外。这就是女人的月经。每一
个周期是二十八天左右。这只是正常妇女的受孕周期。如果是孕妇,不管是早期
还是中期、晚期,在已经有孕的情况下是不会再次怀孕的,因为她自身的内分泌
系统会分泌孕激素,拒绝再次排卵。所以,孕妇再次怀孕的前提是终止妊娠。而
人不是机器,不是卸下一个负荷可以马上装上另外一个负荷立刻重新开始。孕妇
提前终止妊娠会对整个生殖系统造成一定程度的损害,需要一段时间的调整,这
个女人才能恢复正常状态,重新排卵,再次具备受孕的条件。这个调整时间有多
长?根据临床观察,一般要两到三个月。极端的情况有一个月左右的。楚芸初检
怀孕时间我可以百分之百确定。所以,如果真的像你想象的那样,这中间的差距
至少应该在五十到六十天,最低限度也要超过三十天,不可能再短了。这是生理
极限,是科学。我们再来看看你这个荒唐想法的依据。没错,检查结果的偏差幅
度高度一致。是多少呢?百分之五。女人正常怀孕周期是四十周,百分之五就是
两周。两周时间会发生什么?能够发生什么?这就是我为什么说你的想法很荒唐
、很疯狂。总而言之,我再说一遍,这百分之五的偏差不是问题,完全可以忽略
不计。楚芸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当初我查出来的那一个,不会有其它的可能。从医
学的角度讲、或者说从生物学的角度讲绝无其它可能。你老兄就把心踏踏实实地
放在肚子里吧!」
拉马说的滔滔不绝,沙瓦却听的心不在焉。
这回轮到沙瓦按着太阳穴揉来揉去了。
他是过来人,拉马讲的这些常识对他来说并不是新闻。
他也通过旁敲侧击从其他专家嘴里一再证实过。
但他的心中却始终有一个阴影在晃动,让他寝食难安。
楚芸的每一份检查报告他都仔细看过,一项一项的向医生咨询过。
刚才算给拉马看的那些数据其实他自己已经不知道算过多少遍了。
这次特意当着拉马的面算出来,就是想给他一个震动,看看他有什么灼见真
知。
谁知他说出来的还是已经听腻了的那老一套陈词滥调。
沙瓦知道拉马的见解无法反驳,但他的脑海中不停地掠过一个身影:那就是
蔓枫。
按照差猜的说法,在大溪镇的那个酒吧中,确实有人亲耳听到过登敏说蔓枫
是他从河对面龙坤那里「借来」
的。
算算时间,那时节楚芸就在龙坤的手里。
可她为什么一口咬定从来没有见过蔓枫。
有了这个疑点,楚芸腹中胎儿这「小小的」
异常在沙瓦心中就无限地放大了。
可他心中的疑惑对谁都没有提起过半句,连对克来都没有。
拉马是他最信任的医生,他希望能从他嘴里听到一些有用的提示,但他还是
失望了。
「难道真的是我多想了吗?」
沙瓦手掐太阳穴扪心自问。
这时拉马说的口干舌燥,看着沉思中的沙瓦摇摇头道:「好啦老兄,不要自
寻烦恼了。等着抱孙子吧。」
沙瓦抬起头,放下手,定定地看着拉马,似乎是思考了半天才开口道:「你
说的我全都相信。但你也必须承认,你说了半天也都是推论。你有什么办法证明
你的推论吗?」
听到沙瓦的问题,拉马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说来说去你还是不相信。我说
的确实是推论,但那是依据医学常识,是铁律。没有人能够打破的。你要证明,
那也没有问题,做个DNA检验就全解决了。」
「哦,你也这么认为?」
沙瓦好像抓到了什么期待已久的东西。
拉马气得摇摇头:「真是冥顽不化。是你问我如何证明我的推论,我才说,
要证明的话可以查DNA。但我不认为需要查什么DNA,完全没有必要。从常
识上讲你的怀疑根本就站不住脚。」
「那我要是查一查是不是心里就彻底踏实了?」
沙瓦试探着问拉马。
拉马看看沙瓦,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真是不可救药。你非要查我也没办
法。不过查一查也有好处,那时候你就无话可说了。」
沙瓦点点头,认真地对拉马说:「那我让楚芸到你这里来查好不好?」
拉马立刻大摇其头:「不好不好。楚芸现在是圣玛丽皇家医院的病人,翁巽
医生是她的治医。你突然让她跑到我这里来查什么DNA,你不怕她有什么想
法吗?你让我怎么面对翁巽和帕万院长?还有一点,你知不知道,查胎儿DNA
是要做羊水穿刺的,这在孕期算是重大检查,算是个小手术,有一定的危险性。
」
「啊?」
沙瓦意外地瞪大了眼睛,显然他没有想到这一节。
到目前为止他也只是心中有些怀疑,也只有对拉马可以隐晦地说出来,但他
不想因此闹得满城风雨。
他思了半天,犹豫着问拉马:「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拉马瞪了沙瓦一眼道:「没别的办法。不过……」
听到拉马说没有别的办法,沙瓦立刻面露失望,可听到他的「不过……」
他马上接口道:「不过怎么样?」
拉马哼了一声道:「我记得楚芸和胎儿都做过全血筛查,以排除血液病和遗
传病的危险。」
沙瓦想了想点点头:「没错,确实做过。当时我还特意问了下胎儿的血型…
…」
「怎么样啊?和克来的血型配吗?」
拉马嘲弄地看着沙瓦问道。
「是O型血,和克来一样的。」
沙瓦老实回答。
「这不就行了嘛?你怎么还是这么疑神疑鬼的,自己给自己找事啊?」
拉马不满地说。
「你别打岔,你刚才说楚芸和胎儿都做过血液筛查,你还没说和检查胎儿的
DNA有什么关系呢。」
沙瓦紧追不舍。
拉马苦笑:「老兄,做全血筛查就要做羊水穿刺。你那时候为什么不让他们
查一下DNA啊?」
沙瓦愣了一下:「我当时没有想到啊。现在还有办法补救吗?」
拉马在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办法有两个,一个就是问问翁巽医生是否还保
存了没有用完的检材,也就是当时抽取的胎儿的羊水。如果有的话,拿到我这里
我可以帮你做。如果没有留的话,那就看你的本事,能不能想个什么由头让翁巽
医生再给楚芸做一次羊水穿刺,你也趁机给孩子查一下DNA了。」
「老弟,帮人帮到底。帕万院长是你的老同学,你可不可以通过他把你说的
那个什么羊水要出来做检查?还有,你说找个什么由头,我哪里找的出来,还得
你老兄帮忙啊?」
沙瓦一脸真诚地恳求道。
拉马坚决地摇摇头说:「这种事我和帕万院长说不出口。要说你自己说。再
说,医生之间调别人的检材进行复检是非常忌讳的事情。你让帕万院长和翁巽医
生怎么想我?你还让不让我在这行里面溷了?至于由头嘛,说实话楚芸的检查已
经非常全面了,最近也没有发现什么病症。所以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来。你先
问问还有没有剩余检材吧。实在没有再想办法。」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