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泽走进来,将绒毯披上他肩头,牵着乔离到沙发坐下,电热吹风打开,头发丝儿上水花飘逸地四溅。
一时两人竟都无话。
魏延泽的五根指头在乔离头皮有规律地轻轻抓着,很舒适。乔离抓起沙发抱枕抱在怀里,两条腿蜷上沙发,盘腿坐着,若有所思。
岁月在这温暖的一室之中,蓦然化为安宁静谧的模样。
不知是怀孕影响还是如何,乔离变得越来越嗜睡,魏延泽给他吹头发的档口,乔离歪着脑袋,沉沉地打盹。
魏延泽低头,乔离后脑勺贴着他小腹,右耳处搭在椅背,两只手松落落地搁在盘起的双腿上,鼻腔中发出微弱的呼声,像夏天草丛里酣睡的虫儿,很安心地睡着了。
乔离倒是毫无顾忌,可怜魏延泽,本是年轻力壮开了荤的年纪,一肚子邪火没地儿发泄,爱人在眼前,还得顾忌他和腹中孩子,不得不艰难忍住。
一时间,魏延泽脑子里竟冒出某个邪恶想法,不如先不要孩子,两人尽情欢愉了再说。
邪念刚出头,立即被魏延泽摇头制止,医生再三叮嘱他,男人怀孩子实属罕见,具体什么情况谁也无法保证,还是莫要轻举妄动。
而且,除了乔离肚子里这个,魏延泽以后也不可能再要别的。
乔离腹中幼子,呱呱坠地时,便是魏家嫡长,无论男女,日后偌大的传承了百年的家族都得交给TA。
魏延泽越想,反倒越心疼乔离,他自己的母亲就常抱怨,怀嫡长身体疲劳倒在其次,而是压力很大,家中上上下下数百双眼睛都盯着她。
魏家本族、旁支,无不肖想家主的位子,心有歹意者不少,乔离的安全也是重中之重。
目前他封锁了乔离怀孕的消息,但日后显怀了难免会走漏风声。
魏延泽今晚第二次不想要这个孩子,他不担心孩子如何,只担心那样对乔离有害。
但不留下孩子,他凭什么留住乔离。
思来想去,素来果决的魏爷生平头一回优柔寡断,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将这一切琐事暂放下。
他把乔离打横抱起来,男人一米八的个头,却很轻,料想与他清瘦身形有关。
把乔离安置入被窝,替他掖好被角,魏延泽下楼叮嘱家里厨师最近都做孕妇餐。
厨师在魏家干了许多年,不仅厨艺绝,也很懂豪门事不可多问的道理,面色不变,一一地应承下来,笑说:“魏爷母亲怀魏爷时,也是我掌的勺,经验丰富着呢,请魏爷放心!”
魏延泽和厨师聊了些饮食方面的禁忌,忌辛辣忌油重,千言万语总而言之,厨师擦去满头大汗,心想魏爷话也忒多了些,他道:“清淡的,营养丰富的,您看行?”
魏延泽想了想,还是不大放心:“你回去列个清单,每日三餐糕点水果,要吃的东西,全部列上去。”
厨师苦笑:“好嘞。”
魏延泽这才回到主卧,乔离睡眠是真浅。魏延泽轻轻推门时,就听见乔离喊他:“魏爷。”
声音中略带着不安,还有点焦急。
魏延泽微微心惊,急忙上前,只见乔离从床上坐起来,身子斜侧着,手肘撑起上半身,眼睛亮亮地注视他。
床头灯昏暗,除了乔离那儿,四周皆是一片浓稠的黑。
魏延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犹如擂鼓般轰隆作响。
起身对四肢发软的乔离来说,似乎有些艰难,他爬起来的动作有些局促的挣扎,于是等他撑着肘子望向魏延泽时,肩头那截睡袍因为挣动落至手臂处,露出白皙的肩和纤细漂亮的锁骨。
“我吵醒你了?”魏延泽步至床边,在床沿坐下,低低地问。
乔离摇头:“没有,我睡眠浅,您走了,我就醒了。”
这么些年来,睡过一次好觉吗?这话,魏延泽没忍心问他。
乔离似乎知他心中所想,垂下眼帘,半晌,默默地躺回去,眼睛向上抬,直直地盯住天花板:“他们都说我的日子过得像和尚一样,但是我习惯了。”
魏延泽握住他伸出被外的手,指腹摩挲红绸带勒出的痕迹,沉声问:“明天周末,我们第一次约会,你想做什么?”
他说约会这两个字时,捕捉到乔离眼底一丝光亮。
乔离似乎也有些期待,料想是人生中第一次经历这样浪漫的时刻,终于在数学老师的字典里发现不同以往的词汇。
乔离侧转身,脑袋搭在印花枕头上,抬起眼帘望着魏延泽,一只手仍被魏延泽握着,于是只好用另一只自由的手跟他掰扯。
奇怪,脑子里这样的想法一闪而逝,为什么不把那只被魏延泽握住的手抽回来呢?因为对方的掌心实在过于温暖?也许吧,乔离没有多想。
“游乐园,从来没去过,我想坐过山车,最危险的那种。”乔离眨巴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