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20节</h1>
正在此时,门外有人通传:“小姐,三房的二少爷和五小姐来看望您了。”
“五小姐最近跑的勤,也不难怪,怎得二少爷也来了?”紫鸢问道。
苏皓月将绣图收了起来,起身:“可能是陪五妹妹来的吧,且看看再说。”她对这位二哥倒是没有什么敌意,毕竟她与三房一直没有什么瓜葛,而且昨天在老夫人处的家宴看来,这位二少爷倒也不失为一个正人君子,只是太过于矜持坦荡,有些事不愿意计较。可他不知道,有很多人就是会蹬鼻子上脸的,他的退步别人不仅不会领情,反而会一直将他逼到退无可退的境地。
“三姐,我又来叨扰你了。”苏浅颜来过多次,倒也不拘谨,一进来就热络地跟苏皓月打招呼:“这次二哥听说我要过来,也说来看看你,没提前跟你说一声,没有打扰到你吧?”
苏皓月将他们领到屋内坐下,吩咐紫鸢上茶,这才笑道:“五妹你可真是说笑了,你们能来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苏智以前还从未来过这位三妹的院子,今日随意打量了一番,觉得虽然简朴,却布置得很温馨,门外花花草草错落有致,与苏若云钟爱的奢华之风大相径庭,苏智不禁又高看了苏皓月一眼:“三妹这院子倒是很有几番情趣,圣人说宁可三日无肉,不可一日无竹,看妹妹院中遍种紫竹,屋内也无金银摆设,均以书画、玉器、青瓷装点,可见妹妹是个高雅之人。”
苏皓月浅笑,说道:“二哥过誉了,皓月素来不爱金银,加之出身寒微,太招摇反而容易招来闲话,索性随意将院子打点一二便罢了。”
苏智点头:“看妹妹房中藏书众多,不知妹妹平日爱读什么书呢?”
“也说不上爱读什么,我不过是勉强认得几个字而已。”
“三姐你也太谦虚了,你可是我所见过闺秀中最有才华的,有好些谋略论断甚至超过男子,哪还能叫勉强认得几个字啊!”苏浅颜说道:“与姐姐交往时间虽不长,但见姐姐行事大方得体,与人交谈总是能引经据典,有条不紊,足可知是学识渊博之人,三姐还这样自谦,真是让妹妹我自惭形秽。”
苏智听苏浅颜对这位三妹的评价这么高,也不禁好奇起来:“真的吗?愚兄正好有一事想向妹妹请教,听听妹妹的高见。”
“是否是关于八月圣上考问的试题呢?”苏皓月抿唇,一下就猜中了苏智的心思。
“正是,妹妹果然是冰雪聪明,不知能否为我解惑?”
“解惑万万不敢,只是二哥来问,我就斗胆在二哥面前班门弄斧说说自己的见解了。”苏皓月倒也没有推辞,大大方方说道:“二哥昨日关于‘帝业草创和守成,孰难’的论据条理分明,字字句句提及战争对百姓的迫害,立意深远,可知二哥是胸怀天下苍生的慈悲之人。”苏皓月顿了顿,转而说道:“可是二哥忘了,陛下为何要提出这样的试题来让监生们辩论?你没有抓住陛下的真实想法,只是单纯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哪怕你说的再有道理,恐怕也很难让陛下满意。”
“那么照你看来,陛下的真实想法到底是什么呢?”
“现在边疆安定,天下大局已定,帝业的草创即使再难,都已经过去了,如今面临的是守成这个难题。陛下此时提出这个问题,并不是真的想让你们分辨孰难孰易,而是从你们的论据中找到解决守成难的方法,这也许才是陛下的真实目的。”
听了苏皓月的话,苏智犹如醍醐灌顶:“原来如此,三妹所言甚是,我的观点一开始就是错的,后面即使说的再天花乱坠,也说不到陛下的心坎里。”
苏皓月继续说:“如果我是二哥,我一定会选择守成难。理由也很简单,帝王之起,必承衰乱,百姓乐推,四海归命,陛下乃是真龙天子,天命神授人与,所以草创且不为难。然而既得之后,志趣骄溢,百姓欲静而徭役不休,百姓凋残而侈务不息,国之衰弊,恒由此起,所以守成最为难。”
苏浅颜在一旁完全听不懂苏皓月的话,她只觉得三姐仿佛是日月之光,一对比,自己这米粒之珠简直卑微到了尘埃里。
苏智也越听越惊讶,最后完全折服在苏皓月的才智之下,简短的一段话,先是不声不响地恭维了陛下是旁人难以企及的天命天子,又通过阐述守成难的论据大胆指出国之弊端的根本,不仅说出了原因,还提出了解决方法,简直堪称这一试题的最佳回答。
听完苏皓月的见解,苏智站起身,恭恭敬敬朝苏皓月行了一个礼:“惭愧惭愧,我堂堂须眉,诚不若彼裙钗。想我自持读过几年书,就不知天高地厚,今日受教于三妹,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苏皓月赶紧扶住苏智,笑道:“二哥言重了,这不过是我的一点愚见,说出来就当是二哥的参考吧。”
紫鸢看到苏家所有人中一向最为清高的二少爷竟然向自家小姐、他的妹妹行大礼,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现在她才相信三小姐所说的“巾帼不让须眉”,原来是真的,还就发生在自己身边。
第41章 谈婚论嫁
自从那日苏智向苏皓月请教后,简直觉得听她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所以有事没事便跑来与她探讨各类问题。苏皓月也很大方,从不推诿,两人的关系一下密切了许多。
“所以你对于如今朝中局势有何看法呢?”苏智手捏茶杯,一脸认真地聆听苏皓月的回答。
“二哥这个问题,问得实在是太大了。”苏皓月悠然坐在榻上,眉宇间透出淡泊,即使是这样闲逸的模样,也难掩骨子中流露出来挥斥方遒的豪迈气势:“朝中局势瞬息万变,且各种势力交错纵横,表面看来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只是当今圣上依旧身康体健,这些人才稍稍有所收敛,但是我猜,这样平静的局面维持不了多久了,距离被打破,只差一个契机。”
“正是。如今太子庸碌,三皇子与五皇子都是虎视眈眈。不知皓月你的想法,是否同大伯父的想法一样呢?”苏智突然发问,同大伯父一样,就是支持五皇子魏景琰。
苏皓月坐起身,准备好好回答这个问题:“太子虽庸碌,这些年却并未犯过任何大错,且一直学习君王之道,自小便被陛下作为储君来培养。再加上他的背后站着一个强大的外戚集团,还有培养他多年的讲师都是朝中元老重臣,一旦太子登基,这些人将会成为新一代的国之栋梁,你觉得他们会轻易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势富贵吗?”
“而三皇子魏景华和五皇子魏景琰,支持他们的都是一些投机的新贵势力,这些人虽然根基不深,但却很靠得住,因为他们想要从龙之功,就一定要上这两位皇子的船,不然别无选择。”
“而且他们已经瓜分了整个六部的势力,影响力不可谓不大。”
苏皓月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你错了,你忽略了朝中还有一股力量——中立党,这些人都是百年世家,贵不可言,只为当今陛下一人效忠。更何况六部中两位皇子的拥护者也是错综复杂,比如我们的大伯父苏侍郎虽然和五殿下绑在一起,可他的顶头上司礼部尚书大人就是三皇子党;再比如工部左侍郎是三皇子党,可是工部周尚书却是不折不扣的中立党派,对于中立党,两位皇子没办法拉拢,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参与到这场腥风血雨中风险太大,更何况他们已经是位极人臣,封无可封,站到他们这个高度,每走一步都会是非常谨慎,因为错一步的代价太大了。”
苏智听后,觉得心中的谜团不减反增:“我还是不明白,你到底看好哪一位皇子呢?”
苏皓月摇摇头叹气:“二哥实在是太为难我了,我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现在没有人有十足的把握敢说哪位皇子一定会成为最终的胜利者,也包括我在内,而对于我们这些力量弱小的人来说,最好的做法就是暂时按兵不动,见机行事。”
苏智倒是很同意她的观点:“没错,只可惜大哥和大伯父走得实在是太远,已经没法回头了。”
苏皓月轻轻一笑:“二哥,我刚才说的是‘我们这些力量弱小的人’,而这个‘我们’中,可不包括大伯父和大哥啊!”
苏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我是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很多话点到为止就可以了,多说反而无益。苏皓月拿起一杯茶,无视苏智探究的目光,不打算再开口。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对了,祖母说日头愈发毒了,想早一点启程去山庄避暑,你早做准备吧。”苏智说完这句话就起身离去了。
苏皓月看了看窗外的炎炎烈日,暗想道,此番前去避暑山庄,恐怕是凶多吉少。
“小姐,向青托人带话说,已经根据您的要求找好了目前京都中最富盛名的四位歌姬,以及琵琶、古筝、古琴、竹笛的四名艺伎,迄今为止,所有人员已经安排妥当,只等完工,就可以开业了。”紫鸢来报。
“好。”苏皓月点点头博雅楼基本上已经准备完成,只等开业当天,一鸣惊人。但是在这之前,要先把苏家这些杂事处理干净。
就在当天晚上,老夫人就派人通知了苏府各院,说五日之后就启程去避暑山庄。苏家众人皆欢欣鼓舞,京都的夏季实在是太难熬了,今年更是格外闷热,想着山庄里的清泉和山中独有的凉爽的微风,大家都纷纷收拾行装,只等着五日后启程。
可就在三天后,苏皓月突然禀报老夫人自己去不成了,因为她的娘亲周兰湘病了。
“你这个娘亲怎么回事,平日里身体不是都挺好的吗?怎么好端端就病了呢?”老夫人觉得有些扫兴:“请过大夫来看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