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黄回想片刻,她肯定地回答。“总有个一炷香时分吧。”
一炷香时分,孔雀人又短暂离开……估计是没有锁上小间门,五姨娘要是手脚快一点,也可以进去动点手脚了。
老太爷点了点头,“你们姑娘的太平方子,几天吃上一次?”
“一向是十天上下吃一次。”雄黄面露惊容,回答得却还是很谨慎、很快速。说完了这句话,她犹豫了一下,又补充,“姑娘这几次喝的药也多,前阵子还喝了专治喷嚏的汤药,几次喝药的日子,分别是六月十八、六月二十九……”
便说了几个日期出来。这一次不等老爷子,四太太都知道问,“那五姨娘上个月是什么时候去的太和坞?”
雄黄屈指算了算,她的声音有点抖了。“大、大约是六月二十八。”
四太太猛地一拍桌子,她才要说话,老太爷一摆手,“你可以出去了。”
遣走了微微发颤的雄黄,他疲惫无限地搓了搓脸,倒是抢在媳妇跟前开口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小库房每个月给自雨堂送东西,就是在月中。”
也就是说,当时还有两包药在小间里放着,恐怕临近熬药的日子,孔雀也就没有收纳得很密实,只是随意撂在屋里……
四太太牙关紧咬,几乎说不出话来,老太爷却还未失却镇定,他若有所思地将手中两个核桃捏得咔咔作响,等透辉进了屋子,便开门见山地问透辉,“五姨娘最近,可有什么异动?”
透辉就没有雄黄那么上得了台盘了,她显得格外局促,在两重主子灼灼的逼视之下,声若蚊蚋,“还是和从前一样,和胡养娘走得很近。除了悉心教养乔哥之外,得了闲也就是往自雨堂走动走动,再、再同南岩轩、花月山房争些闲气……”
“哦?”老太爷微微抬高了调子。“比如说呢?”
比起雄黄那样镇定自若的表现,透辉如此惊惶,反而使得她的说辞更加可信——明眼人一望即知,她完全是被这场面给吓怕了,别说玩心机,怕是连气氛都读不出来,老太爷这一问,她倒是竹筒倒豆子一样,从腊月里,“听说了橘子的事,当时没说什么,第二天就哄着乔哥多睡一会,后来,听说在谢罗……”,“花月山房得了自雨堂的东西,她也去要,回过头和胡养娘说起来,‘再不杀一杀自雨堂的威风,这府里还有我落脚的地儿吗?’”,“几次和南岩轩见面,都不大气……”一路说到了最近,“还是不许乔哥同花月山房亲近,十四姑娘几次送东西来,都没让乔哥见到。私底下说,‘谁知道她安了什么心!’”
虽面目可憎,但毕竟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老太爷听得几乎打起了呵欠,透辉越看脸色就越是恐慌,最终她住了口,咬住了嘴唇。“也就是去年年前,姨娘不知从哪得了风声,像是知道了奴婢的身份。从那时候起,很多话都不当着奴婢说……常令奴婢在外跑腿儿,连同娘家兄弟见面,都没令奴婢在一边服侍,奴婢知道的,也就是这些了。倒是胡养娘,也许知道得更多些……”
四太太至此,反而不再吃惊愤怒了,她甚至叹了口气。
要是心中没鬼,又何必如此防备?雄黄摆明车马就是老太爷的眼线,这些年来也没见蕙娘对她如何。还有花月山房,文娘不喜欢蓝铜的做派,可还时常令她在身边服侍……家里这么大,一个小姑娘住一个院子,长辈不放心,指派个人过来看着,那是人之常情,有什么需要避讳的?南岩轩两个姨娘,也从来没有做出过这样的事。五姨娘这个人,处事也实在是太浅薄了,稍微一经查问,就已经破绽百出。
打发走了透辉,她和老太爷商量。“爹,您看这事该怎么处理?”
“你的意思呢?”老太爷不置可否,他摸着下巴反问了一句。
“这贱婢竟如此狠毒,人是留不得了。”再怎么样,蕙娘也是在四太太眼皮底下长大的。四太太难得地下了狠心,她一咬牙。“娘家人心术不正,留在京城,对乔哥将来,恐怕也是弊大于利……索性一并清理了,把乔哥……”
她再三犹豫,最终下了决心,“把乔哥抱到谢罗来吧!”
老太爷眼底神光一闪,他过了好半晌,才慢慢地长出了一口气。
多少复杂的情绪,多少常年积累下来的担忧,竟都在这一口气里体现了出来,老太爷的欣慰,谁都能看得出来,“你早该这么办啦……”
☆、25枯萎
焦家人办事快,后院里持续了一天一夜的戒严状态,在当天晚饭后,也就伴着四太太送来的点心无声无息地宣告解除。花月山房少不得来人到自雨堂问好,文娘被这一打岔,可能也都不记得生气了,又问姐姐的好,又问她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