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夏春朝穿了衣裳,留宝儿在屋里看门,带了珠儿往前堂上去。
走到大厅,果然见父亲夏东兴同原干货行掌柜夏明在椅子上坐着,说些事情。
一见她进来,那夏明赶忙起身,众人见过各自落座。
夏春朝问道:“适才听人讲,陆家干货行已然关张了?”夏明点头道:“自打上回姑娘打发人来讨了陆家的欠债,铺子里已然货银两空,余下一些没人要的破货和些坏桌烂凳,也不值什么了。各处又纷纷来讨欠账,我看着不是个了局,只好将余下那些次货准折了发卖,凑了些银子还账,却也只是杯水车薪。那几家饭铺茶楼的老板,都不是好相与的,纷纷往陆家门上讨债。姑娘也知道,这些人能在京里做这样大的买卖,后头都是有人的。那陆焕成谁也得罪不起,只好将铺子关张,店面发卖了,好还这些欠账。”
夏春朝听了这话,不觉解恨,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半晌,又问道:“陆家现下如何了?”
夏明回道:“听闻自打姑娘走了,陆家门内几乎是家反宅乱,凡事都没了主张,陆老太太也病倒了,陆焕成顾得上这里又丢了那里。昨儿我到他府上回些事情,只见他们家人纷纷扰扰,
进去回事,吵吵嚷嚷,行事半丝儿规矩也不见了。陆焕成打发起来,也不见个章法。”
夏春朝喟叹道:“他们从上到下,并没一个能主事的人,往日没那许多人事倒也将就的过去。如今家中人多事杂,自然就乱了。红姐儿倒是很有几分主见,可惜一个没出阁的姑娘,也难支撑局面。”
夏东兴在旁听着,不由插口道:“春朝,事到如今了,你还惦记着他家不成?”
夏春朝笑了笑,慢慢说道:“我倒不是惦记着他家,只是陆家干货行也是我的心血,眼看它关张,我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夏东兴点头莞尔道:“这有什么,陆家不知惜福,那也罢了。你若觉可惜,再操持起来也不没什么不可。”
夏春朝听了父亲的言语,心中微微一动,问夏明道:“那铺子已卖了不曾?”
夏明摇头道:“陆家现下当真是山穷水尽了,陆焕成急等着钱使,张口就要两千两银子。姑娘知道,咱们铺子那地段平常,铺面也不算很大,不值那些钱。故而到了如今,问价的倒有几个,却没一个肯买。”
夏春朝听说,心里忖道:虽说我走时已将陆家家底掏了干净,但陆贾氏同柳氏手里,少说也有二三百两的银子,够他们家吃用一阵了,怎么就这等着急弄钱?莫不是家里又平添了什么大宗的开支?
正低头想时,却听夏明又道:“昨儿我听金铺的刘掌柜说,陆焕成使人拿了两块金饼换了些银子。那金饼成色极好,不似民间流传之物,也不知他是从何处得来的。”
夏春朝叹了口气,说道:“那是他儿子入朝述职时,宫里赏赐的。这御赐的东西,他竟敢拿去换钱,可见当真是穷了。”
夏明又接口道:“然而倒有一件奇事,那刘掌柜说,陆焕成上午将金饼送去,不到晌午时候,侯府就打发了人去,付了两倍的价钱,指名将那两块金饼换去了,也不知是个什么缘故。”
夏春朝一时不能会意,问道:“那个侯府?”
夏明回道:“还能有哪个侯府,就是司徒侯府。”
夏春朝这方才记起,昔日陆诚勇当街空手制疯马,又入侯府赴宴的情形,暗道:他们皆是官宦门第,有些往来倒也不足为奇。转念一想,又问道:“那章雪妍已住进陆家了?”
夏明摇头道:“这却不曾听说过,只是陆夫人曾亲自到铺子里来,拿了些滋补的干货,说要去看她侄女,又喜滋滋的说什么陆家有后了之类的言语。我同伙计都听不大懂,也没人理她。”
夏东兴看了女儿一眼,张口斥道:“想不到这陆诚勇这等混账,面上看着也是人模人样,背地里却偷鸡摸狗,可成个人!好在咱们也同他家断了关系了,也不必再生这等闲气。”
夏春朝心里不悦,淡淡说道:“我信诚勇干不出这样的事来,这些年的夫妻,这点子事我还数。”
夏东兴不以为然,说道:“你这样说,难道陆家疯了,不知哪儿来的野种也认作自家的?若说旁的倒也罢了,但往自家儿子头上戴绿帽的,我还从没见过。”
夏春朝不欲多谈此事,话锋一转向夏明道:“既是这等,夏掌柜也回来了,以后预备如何呢?”
夏明答道:“我算是姑娘手底下的人,那铺子既倒了,我便还跟着姑娘。只怕我为人蠢笨,一无是处,姑娘用不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