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了三巴掌,倒是不亏,能安稳坐着吃饭了。
他坐的安稳,别人却是如坐针毡,好容易散了宴,一众官员逃也似的离开这鸿门场,彼此长吁短叹,报怨武将果然是不讲道理的。
没有体统斯文扫地匪徒行径。
顾父呵呵应和了几句,然后没有任何负担的与众同僚告别,回家。
他不必为此事为难,甚好。
如今最为难之事就数维梌兄弟两个,未归家来,想是去了微南,迎了新妇再一并回来。
此时的顾父也有了闲心,着意安排家里六个人,带了迎亲所用的物什去了徽南。
还有一项要紧事,因着维樘那夜的出众表现,许多人家都想将女儿嫁于他,今日这个找顾父说话,明日那个找顾父吃茶,一趟下来,连着八丶九家都看中了维樘,只顾父心里发虚,一家都没应下。
后来朝廷斥令下来,顾父就不为此为难了,有两家逼的很急的官员被免了官,别的官员也多有责罚,或是罚没或是降职,且都自顾不暇,可算是没空惦记维樘了。
顾父也受了斥责,但考量他行事迅捷并未给衙里带来损失且杀匪有功,只罚他半年俸禄,原职不动。
勾结贼匪入城的人,已经判了斩监候,全家发卖,财产查抄入库。
贺嫂子出门回来说:“我的天,好些太太奶奶,养的金玉一般的人,如今却像猪狗似的,脖上拴了绳子,等着发卖。看着人心里发凉。”
“可不是,我若是落到那境地,还不如解了腰带一口吊死,活着也是凭白受罪。”
“都少说两句,姑娘不许我们嚼舌根,做孽的都是男人,她们能知道什么?要能活着,谁想着去死?口下留些德吧。”
“……可她们,还能活下来么?”
“活不活,都是命,命里就该有此灾劫,若不然,她们家男人做下的孽,谁来还呢?难道那些被杀死的人就活该么?”
“是命,都是命。好了,都该干什么干什么,过几日,新奶奶就来了,宴上的菜品可不能出了叉子。酢鱼的人呢?又跑出去了?”
“来了来了……”
经了那么一场祸事,很是应该用喜事来冲冲的。
别家气氛如何不晓得,只顾家这几日热闹极了,大郎娶新妇是一个喜事,家里人都平平安安是一个喜事,家主大人没降职或是调任又是一个喜事,既是喜事,很该热闹些。
这喜庆热闹当头,偏顾父又遇着为难事了。
那位守备指挥使林大人也看上维樘了。
顾父口中泛苦,还迁怒于维樘不成器,他若成器些,那天夜里玲珑就不必以女儿身做出许多了不得的事来,事后还要尽数推到兄长身上……若维樘成器些,自己也不必为难,挑一家正适合的姑娘与他订了亲……
只是他性子端方,到底做不出骗亲的事来,为了不与林家结怨,特意找了个时间,约林大人去一处僻静的地方喝酒,喝的有三分微薰时,这才斟酌着,将那夜的实情告知。
言下之意,不是他看不上林家的门第,实在是家中儿郎盛名之下其实难负,怕到时候委屈了林家娘子。
谁知林指挥使听后并未恼怒,而是抚掌大叹:“若果然如此,那此事就做罢。只我实在稀罕你家小娘子,正好,我家里也有一个佳儿郎,不若,我们换个人再订一回儿女亲家如何?”
顾父:……啊?
立刻就吓的酒全醒了。
24.林家长屿合二更
顾父神思不属的回了家,顾母与他多年夫妻,最了解他的品性,似这般神色犹疑的时候可不多。
“可遇着什么事了?”
顾父本想说与妻子听,又想起,妻子在女儿的事上好似一直没拿过主意,说与她听,凭惹烦恼,便摇头。
“无事。”
哦,那就是外事,不该盘问,顾母很识趣的不再问。
文官自来是不喜与武将结姻的,多是嫌弃武将家没有规矩,行事风格也不相契,最让人鄙视武将的一个根本原因是,他们太粗俗鲁莽,平时在家会殴打妻子,或是遇着一个不可心的妾室,也是提脚就卖,不讲情份不顾道德的,什么体面都不顾。
顾父也没打算和武将家结亲,只是如今,想着玲珑的性子,再想到武将家的松散规矩,他也不免有几分意动。
若是那位林家小郎秉性不错,倒是可以想一想的。
且再看看。
……
维梌维杞兄弟俩终于要回来了。
家里收到兄弟俩的信,就赶紧往各家送喜帖,并请了几个专门给人做宴席的厨子,热火朝天的忙开了。
家里挽了不少红绸,新房的窗户纸也换了,玲珑带着茹婉又仔细拾掇了一回,屋梁上挂了些花红,火盆日夜不熄。
正日子那天,家里上上下下都换了新衣,顾父也告了两日假,和维樘一起站大门口迎客,女客们进内宅又被顾母迎上来,笑吟吟的进了客堂。今日来的十二三岁的小娘子也多,娇怯怯的跟在大人身边,顾母怕她们不自在,就让玲珑茹婉带她们去外面玩儿。
玲珑最怕带这些小姑娘玩了,要是只说些“姐姐多大了?可读过书?平日在家有什么消遣?”此类话,嘴皮子估计都不够磨的。于是将茹婉推出来,她们的年岁也相当,茹婉平日又没个说闲话的人,此时正好和这些小娘子们多处处。她不多说话,却可以笑着倾听。
语言还是有些不通,受玲珑的影响,茹婉说话字眼儿清晰,腔调是少有的清越干净,但这里的小娘子都说的是吴语,语调又软又快,很不容易听清她们说些什么。尽管如此,两方依然说的快活,就着头花胭脂指甲绣样小食首饰衣裳,叽叽咕咕笑的很小声,却是真的高兴。
正笑闹着,就听前院有鞭子炮声,噼里啪啦一顿响,还听见吹鼓手的声音。
“呀,是新娘子到了呀。”
“我们也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