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言是武安城中一家寻常富户的庶子,原本要嫁给鬼王的是他的嫡妹周燕,只是家里舍不得,嫡母就设法让生辰八字与嫡妹类似的他来代替。
若只是如此其实也没什么,因为他早就对那一家人冷了心,并且早就打算好在中举后搬离周家了。
他们算计他,他并不会感到难过,落得现在这个下场也不会怨天尤人,技不如人罢了。
可偏偏参与这件事的人里面还有他的生母,他一直尊敬守护的生母!
他原先以为她只是懦弱而已,却未尝想到她竟也会有如此狠心的时候,也没有想到她这难得的狠心会是对着自己的。
他喝下了那杯她亲手递过来的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四肢无力,说不出话来。
而后就是生母的一句句抱怨。
她怨他太过出色,读书远胜过嫡兄,不过十二岁就中了秀才,刚过十八岁生日后又中了举人,以至于嫡母不喜,还连累了她。
还怨他总是说要带她离开周家,周家可是个富贵窝,这样好的地方谁肯离开?
而最让周言难以释怀的是来自生母的最后一句话。
“你就是一个讨债鬼,我真恨不得从没有生过你!”
坐在摇摇晃晃的花轿里,周言恍惚间又想起了那句话,他张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这就是自己拼了命也要护住的母亲。
自己自小体弱,原本是撑不过整场乡试的,是从大夫那里买了虎狼之药,舍了十年寿命才考了下来的。
可却抵不过她眼前的虚假富贵,抵不过贪花好色的父亲。
若没了自己,倚红偎翠的父亲不会多看她一眼,面甜心苦的嫡母更不可能会放过她!
她的下场早已注定了。
算了,何必再想她,那一杯茶也算是抵了这一世的母子情分了,从此之后,只做陌路人就是了。
“咳咳咳。”
周言紧闭凤眸,敛去其中的各种神色,将即将溢出的鲜血勉力咽下。
自己这破败的身子还能撑到几时呢?
倒不如死了干净。
花轿被咚的一声放下,周言的头重重地磕到了花轿边上。
可他却吭也不吭。
被人掺扶着拜完天地之后,迎接他的是一个冰冷的怀抱,寒意彻骨,却又好像是躺在云朵里,他竟生出了这样也不错的想法。
周言狠狠咬了舌尖,将腥甜的鲜血咽下,才稍稍缓和了下心情。
好厉害的迷惑之术,该说真不愧是鬼王吗。
其他鬼都退去了,房间里静的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
明明是洞房花烛的好时候,周言心中却是一丝欢喜也无。
竟还有空饶有兴味的想:等他掀开盖头,自己对他怒目而视试试,看他会不会杀了自己,如果就这样死了也算是干净。
他竟走了,连盖头也没掀,真是无趣,浪费表情。
……
沈清回到了他的出生点,思踱着今后的日子应该怎么办。
感觉这个事情很是棘手啊,还是先不去见他,等他先平复下心情再过去吧。
不对啊,我会隐形的呀,偷偷回去不让他看见不就行了吗?
沈清掩去身形,重新回到了喜房内,此时周言还在床上静静坐着一动也不动。
周言不动,沈清也不动,只在一旁静静站着看着他。
“咳咳咳……”
房间里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周言身子一歪,头上的红盖头也顺着惯性掉落在了地上,露出了一张苍白绝色的面庞。
沈清一个箭步向前,接住了即将掉落在地上的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