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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来的时候她就蜷缩在我的怀里,肚子抵在我的腰侧,嘴巴张开着,口水晕湿了一小块地方。
我平躺着,感受着从腰侧传来的温度。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它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温馨了。我应该嫌弃她糟糕的睡姿,就像我对丈夫的鼾声,对他贴紧我的肢体感到恶心一般,但是我没有,我只感受到了她身上那种奇妙的温暖。
我又躺了一会,然后手机的闹铃响了。
我讨厌上班。文件上的黑色磨字在我的眼前糊成一片,我抬头,那一盏灯在我眼前放大,像一只倒挂的乳房,这不是个好兆头。
秘书的皮鞋“哒哒哒哒”,庞大的公司和刻板的规章,让皮鞋和高跟鞋一直响着,所有人都被栓在这,拖着这头无精打采的巨兽行走着。
当然,我没有什么好抱怨的,这里的规章有一半是我制定的,我讨厌它,但是我得靠它活着,我是说,我得要钱。
我在座位上盯着那一只像乳房一样的灯盯了一天。
然后下班,回家。
家里很冷。阿姨总是在我下班以前打点好一切,关了灯,等着这间房子的男女主人回到这个令人疲倦但不得不回的家。我从脱鞋的那一刻感到一种无从抒发的、难以言说的酸胀感从脚踝传来,我像一头牛粗喘着气,我感觉到我的衰老。我背靠着墙颤抖了一会,等着冷汗湿透后背,然后直起腰,甩掉鞋,恍若无事一般走进屋里。
我在洗澡的时候看见自己眼尾的细纹,我想到她那张脸,我没来由地嫉妒着,这很讨厌,但是我控制不住。我嫉妒她的年轻,嫉妒她的温润的曲线,嫉妒她对我的吸引。我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张脸微微松弛,看起来严厉冷酷,短发贴着头皮,像一个怪物。
这真讨厌,我是说我对她的嫉妒。
我一个人吃了晚饭。我开始想象她在干嘛,这很无聊,一个无人陪伴的人幻想着另一个无人陪伴者的晚饭。
然后他回家了,推开门,把皮鞋从脚上踢下去,一只倒在门口的地毯上,一只侧着直立着,他开始制造噪音,脱鞋“啪嗒啪嗒”地踩着,手表磕在大理石桌面上,然后是喝水声,灌着他粗肿的脖子,最后他终于坐了下来,在我对面,在他的名义上的妻子面前,像一个等待用餐的国王。
真装,这傻逼。我看了他一眼,继续吃饭。
然后他开始清嗓子,筷子悬在菜上,像是不会用筷子一般,嘴里发出“嗯,嗯”的声音,像是对菜发出评判。这真傻逼,他已经是一个中年男人了,还是在像一个初中男生一样用这种方式引起别人的注意。我本来可以像之前一样放下筷子主动问他,但是我没有,我只觉得他现在是个忍无可忍的傻逼,所以我放下筷子,
“我吃完了。”
你在想什么呢?我又不可能和他撕破脸皮。
“啊啊,”他点了点头,好像在批准了我吃完饭的现实一样,我起身,留他在桌子上。他吃饭的时候背弓了起来,脸凑近碗,像一只进食的猪。
我在沙发上看了一回书,他凑过来,打开电视,放着新闻。他的手拖着下巴,以三分钟一次的频率点着头,“嗯嗯”,我附和了他两下,眼睛扫视过没有收拾的餐桌,她吃了吗,我不知道。我站起来,躲到洗手间,给她叫了一份外卖。
然后我坐在马桶上,精疲力尽,享受着没有他存在的地方。这很讽刺,我们一起买了房子,属于我的却只有这一间厕所。我在这里洗澡,自慰,打电话。马桶像是我的王位。
然后我等了一会,站起来,按下冲水键,掩盖住她给我打电话时的铃声。
我走了出去,门在我身后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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