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宵烛的胸腔就如同高压锅一样闷烧着,不由得一阵气急,刚想要开口骂人,却又猛然顿住。
他闷闷地说道,一会开车送你去医院,但你别想着下车,只能在车上远远看一眼
等了半晌也没听到个动静,傅宵烛又开始不乐意,你他妈能不能吭一声?
傅宵烛。楚倾这个时候才抬起眉眼,像是没有力气,我很难受。
傅宵烛所有声音都卡在了喉头,好半天后,就这么吞咽下去了。
行行行。他不耐烦,让你下车,这样行了吧!
好像总是这样,好像也只能这样,他妥协,他忍让,他退步。
傅宵烛心里前所未有的窝火,就好像活生生吞下去一千根针,五脏六腑都扎地难受。
他继续屈尊降贵地给楚倾当私人司机,毕竟去医院这一趟,好像让谁跟着都不放心。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在怀疑,自己现在到底在干什么啊?
将车驶入停车场,傅宵烛打开车锁,从兜里摸出烟盒,想要叼一根在嘴上。
然而这个时候,他却听到了车门打开的咔哒声,楚倾大概是等不了这一根烟的功夫,先一步下车。
傅宵烛抬起头看去,医院大门口,一个明显卧床多年、身形瘦削的中年人,在一行医护人员的簇拥之下缓缓走出来,而外围早已有等候多时的记者媒体们。
在看见楚阳秋的那一刻,楚倾整个世界的声色全部都化归于灰烬,瞳孔内只剩下了楚阳秋斑驳的两鬓,以及骨瘦如柴的身形。
不知道为什么,泪眼婆娑里他只感觉到了亏欠。
一觉而醒就过去整整三年,甚至于连同这个世界都变得天翻地覆,这样的经历大抵是不会发生在常人身上的。
楚阳秋似乎还没适应自己的社会身份,站在医院大门口,就如同不合时宜的野人,在一干人等面前表现得茫然,失迷又怅惘
楚先生,您能否谈一谈记者将话筒递到他嘴边,对您儿子楚倾
然而话还不等说完,楚州就抢先一步,将记者手中的话筒给抢夺下来,怒吼道,他死了!别问些有的没得!
而不远处,楚倾上前的脚步猛然停顿在了原地。
心脏就如同炸开的烟花霎时间冷却,甚至都感受不到跳动频率,怔愣了不到一秒钟,他猛然转头就走。
而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的感应,楚阳秋昏花的眼睛忽然捕捉到远处人群中的逆行身影,整个人迅速激动起来,甚至连尚未完全恢复的语言功能都紊乱了,啊呃
楚倾走的实在是太快,太急,因为脸上的眼泪实在是太过汹涌,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此时的狼狈。
而楚阳秋又实在是太心急,一把挣脱开楚州的搀扶,自己一个人突破记者媒体的包围,踉踉跄跄地追上去。
傅宵烛在这个时候从驾驶位上下来,大老远就看见楚倾一个人低头走回来,不由得勾起一丝冷笑,呵,自己知道低温的厉害
他脱下身上的外套,大步迎接上去,想要将穿着单薄的楚倾拥抱在怀。
楚倾看上去失魂落魄,甚至都不看红绿灯,直接就跨上了马路。
而就在这时,傅宵烛余光瞥见一辆载满货物的一个侧打轮横冲直撞而来,反应竟然比刹车摩擦发出的刺耳声响还要更快,蓦然扑上去,拽着楚倾的手腕,将他狠狠拉向自己
楚倾被这么狠狠一拽,才仿佛灵魂归位,而此刻身后响起货物倒塌的轰然巨响!
第五十五章 大年三十
短短一瞬,却如若一整个世纪,傅宵烛甚至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拴在绳子上高高抛弃丢入高空,再一整个俯冲下来坠入身体。
他单手扣着楚倾的后脑,哪怕此刻,也仍然心有余悸地粗喘。
楚倾楚倾他拍了拍趴在自己胸前的楚倾,不知道刚刚冲击是否对他的大脑造成了损伤,喃凮你没事吧
不知道是不是事故太突然,楚倾的大脑就仿佛死机了一样,甚至连眼神都僵硬住无法转动。
而这个时候身边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医护人员的喊声,傅宵烛强忍着疼痛,一只手护着楚倾,一只手撑着自己上半身坐起来,他的大脑不能受到撞击,快点把他带走检查
从斜侧忽然伸出一只手,几乎是粗暴地一把将楚倾从他怀中扯走,下一秒钟,惊天动地的巴掌就扇了过去。
楚州的整张脸几乎扭曲,疯狂咆哮道,你他妈的怎么还不去死!、
眼前这一幕让傅宵烛怒火升腾到极致,狠狠一拳回击在楚州脸颊上,你他妈的打谁呢!
楚倾挨了一巴掌,整个人被扇到地面上,捂住自己肿胀通红的脸颊,就宛若破碎的布娃娃似的。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闻见空气当中浓郁到几乎让人作呕的血腥味。
大脑空白了足足长达十几秒钟,楚倾才怔愣地意识到什么,缓慢而僵硬转动自己的脖颈,看向大货车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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