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无相身后的女子他却不认得,但楼观山向来瞧不上鹤鸣山的人间土财主做派,如今见这姑娘一身道袍,金丝银线绣出来的仙鹤古松顺着衣摆飞舞,哪里猜不出这人宗派。
他眼神凶戾,一步步走向鹤鸣山这弟子,通身气势毫不收敛,问她:“本尊与合欢宗南玥长老之事,是你从中捣鬼?”
被他威压恶意包围的念无相似无所觉,既没有承受不住跪地,也无面色苍白,甚至连眼皮都懒得翻起来看他。
只淡淡回到:“不是。”
他是佛子念无相,捣鬼的是谷粒,也确实不算扯谎。
长老一听急了:“你这妖女,方才还大放厥词,如今怎的不认账了,鹤鸣山便都是如此胆小鼠辈吗?”
谷粒看戏看得正嗨,忍住添一把火的冲动,轻声道:“谷施主只说曾与衲僧撞见楼施主,杂事缠身,消耗颇大。莫非这也要认账?”
楼观山听了这话,顿时更暴戾了。
第19章误会大了。
谷粒眼观鼻鼻观心,觉得这人暴走自己的身体恐怕吃不消,于是很损的往跟前挪了一步,驱使着念无相的身体挡住。
念无相站在身后扬了眉梢,倒是更显得娇小柔弱。
这番心思只有他们俩懂得其中弯弯绕绕,而一旁懵滞的长老显得更加呆若木鸡,楼观山也惊诧一瞬,怒意更胜。
剑修从不畏战,他翻手大喝一声“剑来”,琼花剑便横于掌心之上,剑气纵横,势不可挡。
琼花剑通体青铜古绿,剑柄似黑铁,剑上泛着银光寒芒,锷刃锋锐,破空来时隐隐掣有弧光。
谷粒不免心中为这剑罡叫绝,剑声嗡鸣中,仿佛自蕴有一股真意。
楼观山已经无法收回剑意,剑刃直指谷粒背后的柔弱妖道,偏了三分,示意傻和尚让开。
谷粒老僧入定一般,立在琼花剑前,不动弹。
念无相在身后已然无法置身事外,在谷粒手中一切事情都飞快脱离掌控,甚至螺旋飞升。
他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试图一招挽回事态,将局面扭到正途。
念无相眼神下落,寻了几处,心中叹息着将手抵在谷粒腰窝,掐诀送去一道灵力。
这样的暧昧触碰总让他觉得有些怪异,继而如鬼魅邪影缠在脑中,挥之不去。
他只是自己摸了自己的腰窝,为何如此。
念无相挥开这种隐晦心思,对谷粒传音:“顺应这股禅意,召丧莲锡杖出来,启动法阵。”
谷粒受到天地感召,加上念无相在她识海中口诀指引,右手间佛光通明,现出一只鎏金银花锡杖。
杖身錾花,杖顶佛座饰有宝相莲瓣,十二环扣相互撞击发出脆响,遐思弥漫。
谷粒握着锡杖,将念无相灌注的那道力施于其中,重重落地,锡杖内封存的一道缘觉法阵轰然运转,生生压住了楼观山的剑势。
楼观山后退一步,生生止住。
他自然知道禅宗遗落的宝物封有正法大能一息半念,却万万没想到,今时今日佛子会为女子动用其中留存之一。
他怒极反笑,连道三声:“好,好,好!”
谷粒拄着锡杖,不改嘴欠:“既觉得甚好,楼施主为何对衲僧一身杀气?莫非还是为此前林中之事?衲僧须得提醒施主,有些事情,过犹不及。”
楼观山:???
这和尚之前的高洁莫非都是装的。
楼观山一瞬间忘记自己刚和妖女私会完毕,只觉得禅宗未来灰败,传闻中的佛子莲心已是中道崩殂。
他把对念无相的失望全转化为怨怼,直勾勾瞪向只露出眼睛以上的妖道。
楼观山泠然:“妖女,你用了什么邪术魅惑禅宗佛子?”
被叫做妖女的念无相只是沉默。
谷粒迫不及待为自己发声:“施主此言差矣,谷施主未行错事,何来妖女一说,若说当得起妖女称号的,必数合欢宗南玥……”
楼观山倒吸一口气斥她:“你给我闭嘴!”
这和尚今日话格外多,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句句都在故意惹怒他。
楼观山再看佛子,眼中满是失望:“不少人都指着你能带仙门重返正法,走出迷途,多少年来世间再无一个落花生,你明知肩上重任……”
谷粒极不喜欢这番论调。
她还是头一次听说,整个修真界的飞升大业要压在一个和尚身上。
她眉眼平淡地瞥着这位琼花剑,从念无相纳衣袖袋中摸了半晌,掏出一把喂滚滚的花生,怜悯又慈爱地递给楼观山。
那意思仿佛在说,堂堂青城山宗主,竟然为吃一把花生大发雷霆,状若疯癫。
楼观山一口血哽在喉间:“你以为这锡杖能撑多久?”
谷粒瞧着剑刃颤抖至此,好似风烛残年的老人握在手中,心有不忍,把剩下的嘲讽都咽了回去。
谷粒浅笑:“楼施主但可一验。”
反正照夜阵引发的轰动不小,用不了多久,她师父定会派人前来接应。
或许,禅宗那群和尚更加惶恐,弥严尊主亲自来接他家人淡如菊的乖乖佛子也未可知。
谷粒想到此处,禁不住回眸打量一眼念无相。光影交错中,他瞳孔中映着自己不算正经的意欲。
念无相眸光转深,轻阖双眼,打断了谷粒的窥探。
谷粒觉着这和尚忒小气,传音逗他:“我看看自己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