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严尊主似乎想到了什么,看一眼谷粒眉间骤然显现出来的红痣,掩盖不住眼底的惊诧,喃喃道:“原来你竟是他,你就是他。”
弥严抬起右手掌心轻轻覆在谷粒光洁的脑门上,金光压顶后,那道红痣不复存在。
他再看向谷粒的眼神满是大悲大喜,还有一丝时也命也的了悟:“千年前你与禅宗万般纠葛,如今便是来了这因果罢?”
弥严的话虽是问句,神色与语气却俱是笃然。
谷粒也猜不到弥严尊主知道多少,浅笑着看向地上还跪着的女修:“上师,今日各处留仙台针对鹤鸣山之争,可是因为衲僧与谷师妹之间的婚约?”
女修骤然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分明是那妖道于留仙台上纠缠佛子,佛子莫要被蒙骗了,应下什么婚事……”
谷粒眼神不在她身上停留,看向弥严。
弥严便道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恐怕有几位女施主是对先前佛子与谷小施主之间有些误会,后来又多见你二人同行,这才有了些不好的流言。”
她这才恍然,先前几番与和尚闹得狠了些,两人说到底互换了身份,在外人眼中,可不就成了鹤鸣山谷与棠心悦佛子,卑微如沼泥。
念无相刚张口想要说什么,一边容茂鹤总算是缓过劲来,将徒弟拽到另一边严加看防,若不是这几个小门派的人在,早就一脚踹飞了佛子。
他黑着一张脸没好气道:“我看也不用等了,既然已经定下婚约,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广而告之,邀请诸位之后参加这两个孩子的婚宴。”
容茂鹤耍了点小心思,故意说是婚宴。
还在说话前悄悄抹去了留仙浮岛上的禁制。
于是,留守在外的各家仙门猝不及防就收到这条震惊他满门的消息。
各家宗门,虽没有鹤鸣山传讯笺那般小法器,到底还是有一些简陋的传讯手段的。
一时之间,鸡飞狗跳,佛子与鹤鸣山前天才要结为道侣之事广传仙门内外。
围观之人忙着交流分享心境,谷粒却心神一动,借机对弥严尊主道:“上师,衲僧与谷师妹有一事禀告,事关禅宗未来,还请移步详谈。”
莫名其妙被拉上一起的念无相眼神光飘去剜一眼,随后又飘回原位,淡淡点了个头。
他现在心情好,就随她折腾。
弥严尊主如今只觉得面前人不再单单是禅宗佛子,还是千年前的老祖宗,虽然是被驱逐出去的戒律僧,可是关于他的传闻,弥严也曾听后山上的寂然上座偶尔提起过。
如今,这半个老祖宗说关乎禅宗未来,弥严一下就重视起来,直接对容茂鹤谷粒几人以手作邀。
地上跪着的那位都不在他的考虑范畴了,留下廖长老应付后续,几人上了特意备在浮岛外的气悬船内。
这艘船与谷粒先前搭乘过的有些不同,那些船只更新,一应布陈更像是用来装载运货的。可如今登上的这一艘,看起来却更像是画舫。
谷粒瞧惯了好东西,一眼认出这船身是千年灵楠混着景玉琉璃搭建而成,不像是如今禅宗能掏得出的手笔。
她登了船,下意识回头瞧了念无相一眼,对着他耸了耸脖子。
念无相瞧了半晌,不见她有下文,才识海传音问:“何事不对劲?”
谷粒叹气:“还以为咱们俩能生出点默契呢,合着半天都是对牛弹琴。”
念无相无言以对。
谷粒才伸手弹了一下船身道:“我是想问你觉不觉得这艘画舫眼熟,毕竟这整个挽清峰貌似都是你当初开辟的界地。”
念无相淡然:“你知道了。”
谷粒答:“我又不瞎,也不傻。”
念无相便轻声笑:“此物,确实是旧物,不过如今归了禅宗,也算是物归原主,因果使然。”
谷粒翻了个白眼,谁要听你说了半天只有自己才能听懂的发言。于是先一步跟着弥严尊主入了画舫内部。
厅中开阔,布局类似前山上的参禅台,地上置了许多蒲团,四周开了竹帘小窗,只有一面短促的白墙上画了一幅求佛飞天壁画。
总共上了画舫的不过就五人,季原师祖守在外面不愿进去,是以显得十足空旷。
弥严尊主让三人随意入座,抬手招来红泥火炉上的铁壶,不顾烫手径直窝上去给几人分茶,还笑呵呵问:“如今安全了,佛子肯说了?”
弥严是个老和尚,可他不仅不呆板,脑子还很活络。
听佛子刻意提及“与谷师妹有事禀告”,便知道这件事不论大小,都绕不开鹤鸣山,索性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讲人请来,以诚相待。
谷粒轻咳一声,掏出自己昨天赶工做出来的一张纸,放在三人面前,问:“上师觉得这灵纸如何?”
弥严有些诧异,仔细接过来,发现与普通用纸似乎大不相同,钻研半晌才道:“薄如蝉翼,洁白细腻,却又极具韧性不易毁坏。这仿佛不是毛竹制成的灵纸,老僧也没从其中探出稀有材料来,莫非是什么新品类?”
谷粒觉得自己忙活一天消耗大把灵力没白费,于是喝了一口淡出鸟的白水茶:“确是新品目。那上师不如大胆猜猜,此物是用何所制?”
弥严一时猜不出来,便把手中纸张递给容茂鹤。
鹤鸣山家底丰厚,见过的好东西数不胜数,应当比他有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