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意识到上肢力量在日渐减弱时贺光徊就做好了准备。
就像秦书炀说的那样,遇着了问题没啥好怕的,一起想办法解决就好了。
没法走路有轮椅,胳膊抬不起来有小桌板,早晚会有这么一天,贺光徊不想为了这么一件肯定会发生的事情闹太难看。
但在他的想象里不是这样的。
这件事明明可以在一个做足了所有准备的清晨或者晚上,这样能保全贺光徊的尊严。
它甚至也可以更狼狈一些,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让所有人都看到贺光徊无法按动操纵杆往前,见证他最后一点尊严在顷刻间碾得稀烂。
天花板上的取暖风扇忽然响了起来,出风口呼呼往卫生间里吹出暖风。贺光徊僵硬地动了动,贯彻浑身上下的冰冷僵痛与暖风交汇,冷热交叠贺光徊抖了一下,突然就从浑噩里被拽了出来。更清醒了一点。
他把身体蜷起来一点,听着秦书炀在门口轻声说:“我没想着打扰你呢,就是刚刚闲着没事翻洗手台下面的柜子,看见有备用遥控器,我试试看电池还能不能用。”
没过一秒,秦书炀拍了下遥控器,故意说挺大声,“哎哟,真用不了了,也不知道刚刚按的什么键,这会怎么关不了了。小光你嫌烦嚒?不嫌烦的话等你出来你顺手关一下呗?”
可为什么偏偏就差一点呢?
打岔后贺光徊还是想不通这个问题。
手紧紧地按在潮湿的膝盖上,贺光徊一点一点仔细回忆失禁前他做的每一件事。
知道自己的身体特殊,所以感觉到内急时就没顾什么“吃饭不要提上厕所”这种从小就遵守的礼节。他第一时间放下勺子让秦书炀帮他把小桌板拿掉,他催得急,秦书炀也没磨蹭,很快就把旋钮弄开了。
后面也没任何问题,倒退、向前、转弯都没有任何磕绊。进到卫生间后贺光徊也在强迫着自己静下心来,他手没力气没办法很轻松拎起自己腿,所以他还用了点巧劲儿,直接弯下腰用胳膊把冰凉的双腿抬起来一点掸下轮椅脚踏。
唯一慢的就是解抽绳的时候。那会小腹的酸胀已经让贺光徊非常不舒服,可抽绳就是怎么都解不开。
可贺光徊明明记得他已经冷静下来了,为了让自己忽略掉心急和酸楚,他还逼着自己数数。这招很有用,贺光徊数到7的时候抽绳被他成功解开。
一切都和练习的一样,一切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但差一点就是差一点。
再不甘心,再崩溃,贺光徊也要承认,差的这一厘米,就是他和尊严的距离。
捱不到一小时长辈就坐不住了,汪如芸把睡着了的贺蕴抱进房间后又围了过来。她刚要开口,就被秦书炀老母鸡护小鸡仔一样瞪了一眼,愣神间已经忘了要说什么。
等回过神来,汪如芸已经被秦书炀拉着回到了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