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人已走到了姬玉面前,姬玉看到他笑得更礼貌了一些:“净植大师,好久不见。”
他们真的是好久不见了,自蜀山一别,如今已有数月。
“好久不见。”净植念了个佛号,温声道,“姬檀越怎会在此?”
姬玉怀里的黑猫好像不太喜欢净植,很避讳他,一直往姬玉怀里钻。
姬玉安抚地拍了拍它的头,回答说:“我暂时住在这镇上,大师呢?在凡界游历吗?”
净植大师说:“是,贫僧游历至此。据闻姬檀越与琼华君举办了合籍大典,未曾赶得及前去道贺,如今还要补上一句恭喜。”
姬玉淡淡道:“大师不必恭喜我了,婚礼最后没办成,没什么可恭喜的。”
净植微微凝眸,明明很普通的五官,集合在一张脸上却充满了奇妙的魅力。
“……这黑猫是姬檀越养的?”
他非常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可比那些刨根问底的人讨喜多了。
姬玉摇摇头说:“刚才我就看见大师了,本来想去打个招呼,谁知被黑猫拦路。”她顿了一下说,“我以前听过一句话,说是小动物拦路是在为那人挡灾,也不知它为我挡了什么灾祸。”
净植大师雪色的袈裟被风吹起,压着姬玉的裙摆过去,他不着痕迹地挪开一些,声线清和道:“如此说法倒是新奇,但或许真有这种可能。”他望向镇外的方向,“那边阴气很重,应是有鬼怪作乱。”
“有鬼怪作乱?”姬玉虽然修为很高了,但乍一听有鬼还是觉得些许渗人。
“镇外有一处百年乱葬岗,那里积攒了许多怨气,有不少农户丧生其中,贫僧此次前来正是为了化解怨气。”
净植转头看着姬玉认真提醒:“姬檀越独居,夜里记得将结界布好,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门。虽然那些鬼怪不是姬檀越的对手,但面目狰狞可怖,姑娘家能不见还是不要见了。”
说的一点都没错,打不打得过是一回事,怕不怕又是另外一回事。
姬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正要道谢,就见净植朝她递来几张黄符:“贴在门窗上,可保家宅安宁。”
姬玉看着黄符眨了眨眼,果然很快听见他念了个佛号温声道:“一块中品灵石,多谢。”
姬玉:“……”行吧,难得碰见,怎么能不惠顾呢?
直接拿了一块极品灵石给净植,姬玉大方道:“不用找了。”
净植讶异地看着她,捏着灵石片刻道:“……恭敬不如从命。”
他将灵石收下,很快就告别姬玉去驱鬼了。
姬玉抱着黑猫在街市上买了些菜便回了住处,她将黑猫放进正房,黑猫落地也不乱跑,蹲在那舔了舔爪子,黑眼睛定定看着她。
姬玉从菜篮子里拎出一只鸡:“烧给你吃?”
黑猫喵了一声,好像很开心。
姬玉也跟着开心了些,转身走向小厨房了。
她走后不久,正房里的黑猫轻巧地跳到了桌子上,扒拉着篮子里的东西看了看,发现都是菜之后索然无味地跳了下去。
它在正房里这走走那看看,什么感兴趣的都没发现,最后窝在贵妃榻上眯起了眼。
若姬玉瞧见它如今的模样,一定会觉得它这副做派和她见过的某个专心搞事业的反派很像。
夜里的时候,姬玉将净植大师给的黄符贴在门窗上,又加固了院子里的结界,抱着猫上了床,让猫睡在一边,自己盘膝入定修炼。
黑猫靠着枕头懒洋洋瞧她,眼神特别有熟悉感。
子夜时分,院子里结界传来细微波动,姬玉倏地睁开眼,身影快得黑猫只眨了一下眼便发现她不见了。
黑猫拱起身子跳下床,踩到柜子上从窗户处朝外看。
它看见穿着白色袈裟的和尚站在院子里,黑眸一眯迅速躲了起来。
“是你?”姬玉瞧见净植也很惊讶,“大师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净植大师眉宇间有些疲惫,大约那百年乱葬岗怨气太浓驱散起来十分耗神。
他朝姬玉双手合十道:“白日里贫僧多收了灵石,不好让姬檀越吃亏,便想着夜里来为檀越守夜。”
还真是童叟无欺金字招牌啊,多收了也不白收,晚上还来帮忙守夜。
姬玉看着净植,心里不无复杂地想——要是她很久之前没有想不开喜欢陆清嘉,拿全部家当找大师下单,是不是后面的事情都会变得很简单?
想到这里姬玉忍不住问他:“大师,我有一惑,你若能帮我解了,便算抵消多出来的灵石吧。”
净植大师闻言偏头道:“贫僧略可一试,姬檀越请讲。”
姬玉低下头不看他,笑了笑轻声问:“净植大师觉得自己是真实活着的吗?”
……这么有深度的疑惑吗?
“自然。”净植大师诚恳道,“贫僧血肉之躯行走自如,自然是活着的。”
“那如果我告诉你,你不过是话本里的一个人物,你所有的遭遇都只是个故事,只是个解闷的玩意儿,你会怎么样?”姬玉问到最后直直地望向他,好像非常在意这个答案。
净植大师的表情一直很平和,大约这就是佛修吧,不管什么事都很难引起他们太大情绪波动。
他过了一会才回答说:“姬檀越或许可以这样想。”
姬玉微微睁大眸子望着他。
“这世上又有谁不是生活在他人的话本子里呢?”净植大师于月色下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谁又知道将我看做故事的人,是不是别人眼中的故事?”
姬玉眼睛有些酸涩,嘴唇动了动,但没真的说什么。
“万事万物自有缘法,三千世界,万丈红尘,高高在上的帝王也好,朝生暮死的蜉蝣也罢,各有各的命数,与其纠结于真实或虚假,不如想想明日要用什么膳食。”净植的声音和缓流畅,有种令人心安的魔力,“是不是话本故事,并不会影响到你的生活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