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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情缠
近日宫中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太皇太后怜惜九皇子无母，便将其接入寿宁宫，养在膝下了。
听到消息时，你正品着香茗，淡笑道，“看来绘月办得不错。”
“郡主说得是。如此，九皇子被养在寿宁宫中，以后我们办事也就方便许多了。”
“过些日子便去拜见太皇太后，去准备吧。”
“是，郡主。”
此事，正是宣都王府的手笔。
自那日你见过宇文楷后，便命宫中的人手安排了一场精密的巧合，让太皇太后见到了宇文楷。而宇文楷那张肖似故人的脸，便顺利成章地被太皇太后收养了。
“宇文楷……千万不要让本郡主失望呢。”望着桌上的卷宗，你轻声说道。
几日后，寿宁宫。
“见过太皇太后。”你屈膝行礼，笑容温婉。
“嘉云快快起来，坐到哀家身边来。”
你微微点头，乖巧地坐在一旁，举止有度。
太皇太后怜爱地握住你的手，“你这丫头，以前惯爱胡闹，如今倒是沉稳不少。”说完，叹了口气，“嘉云受苦了。”
“多谢太皇太后挂念，嘉云很好。”你眼神微软，无论如何，太皇太后是真心护着你长大的。
“好好好……若是受了委屈，只管告诉哀家便是，有哀家替你做主。”
你连声道谢，笑容纯真，到底是承了长辈的情。
“太皇太后看起来气色很好，可是最近有什么喜事？”你眨着眼睛问道。
“哀家年纪大了，心也就软了，见不得孩子受苦。陛下一向对子嗣冷淡，宫里也都是跟红顶白的主，哀家便做主，将九儿养在膝下了。”
“太皇太后一向心慈，这是我们做小辈的福分。”你柔声道。
“你这孩子，就是嘴甜。”太皇太后点了点你的额头。
“哪有？嘉云只是爱说实话。”你笑道。
“九儿也快从国子监回来了，嘉云一会儿可要见见他。”
“嘉云遵旨。”
你陪着太皇太后叙了一会儿话，便听到宫女禀报，九殿下回来了。
只见宇文楷挺着背脊踏入寿宁宫内，恭敬地磕头行礼。他仍是那夜瘦弱的少年，只是换上了一身华丽的锦衣，像是明珠祛尘。原先憔悴的面容仍有些苍白，却也了精神许多。
“九儿不必多礼，坐下便是。”
“谢太皇太后。”
方才行礼，宇文楷一直垂着眼眸，故而还未曾见到你的面容。你眼里闪过一丝兴味，面上一副陌生好奇的模样。
只听太皇太后说道，“九儿，这是北安郡主。”
你起身见礼，“臣女见过殿下。”你微微侧身，挡住了太皇太后看向宇文楷的视线。
宇文楷抬眼望去，只见你一身芙蓉银纹青衣，落落大方，笑容温婉，丝毫没有那夜飘渺出尘的离世之感。他眼底一震，面上的惊异很快掩饰过去，“见过郡主。”
你清丽的面容上带着点点笑意，仿佛只是好奇地打量着这位初次见面的皇子。
太皇太后叹道，“九儿生母出身不高，从前受了不少苦，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也该好好养养了。”
“儿臣如今已是备受太皇太后照怀，往日之事不足言苦，多谢太皇太后关心。”言毕，宇文楷又恭敬地行了一礼。
“如今殿下在太皇太后膝下，自然是万事皆好，太皇太后也该宽心才是。”你安抚道。
“你这孩子，就是太严肃了些，还是嘉云贴心。”太皇太后笑道，虽是打趣却听得出她很满意。
“殿下纯孝稳重，嘉云怎敢与殿下相比。”你掩唇笑道。
原来她叫嘉云，宇文楷默念道。
太皇太后拍了拍你的手道，“哀家也有些累了，就不打扰你们年轻人相处了。只不过九儿性子软，嘉云可不能欺负他。”
“太皇太后！”你故作委屈地道。
“好孩子，带着九儿去吧。”
“九儿，好好招待郡主。”
“是，恭送太皇太后。”你和宇文楷齐声道。
你随着宇文楷的脚步，在寿宁宫内花园的凉亭中坐下。宫女和太监都守在亭外，倒是只有你们两人听得见彼此的话语了。
“你是北安郡主。”宇文楷一改方才恭谦谨慎的神色，深黑的瞳孔紧紧地盯着你的双眼。
“我是林嘉云。”你笑着答道，“看起来，殿下这几日过得不错？”
宇文楷沉默不语，那夜答应你的条件后，便有人来告诉他该如何做。短短几日，他竟被太皇太后看中，养在寿宁宫中，自此时移势易，一下子风头无两。
“你不怕我揭穿你？”宇文楷沉声问道。
“殿下说笑了，今日不是我和殿下的第一次见面吗？”你笑容清浅，像是最端庄的大家闺秀，不疾不徐。
似是被你故作不知的态度刺激到，宇文楷脱口而出，“我现在
', ' ')('就可以告诉太皇太后那天晚上……”
“殿下。”你温声打断，轻抿一口茶水。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宫女笑道，“你去了又能怎样呢？”
“我可以……”宇文楷顿住了，又道，“你不怕。”虽是疑问的态度，语气却十分肯定。
“殿下没有证据，又如何让他人信服。”你轻轻一笑，语气中泛起一丝冷意，“况且我既然可以让殿下在这里，自然也可以让殿下去别的地方。”
你眼里闪过一丝不快，又很快消逝。宇文楷这样的人，能忍够狠，是难得的棋子。但如果他不肯乖乖听话，你也不介意毁了再换一枚棋子。
宇文楷敏锐地感觉到你有些不悦，他状似无意地抬手喝下一口茶，悄悄观察着你的神色。
你看着他打量的神色道，“殿下何必想这么多，既已答应，又何故出尔反尔。”你言笑晏晏，为他重添了茶水。
宇文楷定定地看着你，似要将你看穿。良久，他问道，“可以告诉我，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吗？”
“那就要看殿下自己了。”你勾唇笑道，“只有殿下做好自己的事，才有资格做我要做的事。”
“我的事？”宇文楷心中一动，仿佛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身为皇子，最想做的事。”你轻声念道。
轰的一声，宇文楷心中一震。他并未因你的话感到惊惧，反而生起狂热的兴奋。一颗名为野心的种子悄然播种在他的心间。他眼神稍变，目光晦暗幽深地看着你，“你觉得我能……做到？”
你淡笑不语，只是认真地看着他。
“……我知道了。”
坐在出宫的马车上，你望着鲜红的宫墙，回想着今日的谈话。
宇文楷还算让你满意。只不过如此孤注一掷地复仇计划，你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得到太皇太后的庇佑后，宇文楷也算是成为了正经的皇子，衣食无忧性命无虞。而宣都王府的势力，也在暗中助他成长。
你仍是每月进宫拜见太皇太后一次，借此与宇文楷相谈。除了宣都王府安排在国子监的先生，你更是亲自相教，教给了他很多为君为臣的手段，京城权贵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宫中众人的喜恶，乃至如何辨用市井中的闲言。
而宇文楷也如你所期望的成长着，他天资聪颖，狠决果断，也懂得韬光养晦，因此逐渐建立了一些独属于九皇子的势力。
在这残忍又血腥的权力斗争中，你和他一起经历了步步杀机的阴谋和背叛，一起对抗了所有的猜忌和质疑。在这翻云覆雨的皇权争夺中，宇文楷发现他无法自拔地爱上了你。
你和他有着斩不断理不清的利益关系，你知道他所有阴暗的秘密和光风霁月下狠辣的心性，他知道你温婉端庄的面容下是最为冷酷无情的雷霆手段。你是他最信任的人，他是你最忠诚的刀。他沉迷于你漫不经心地拨弄风云，他醉心于你赐予他的一切，为此甘之如饴。
在宇文楷眼中，他一直看不懂你。仿佛有一层朦胧的纱雾隔阂在你们之间，他拼命地想要撕碎，但是你永远都如隔云端。
起初他以为你想要权势，所以才选中他助他夺嫡。但在日渐熟悉的相处中，他发现除了宣都王府，其他的一切你好像都不在意。他无比嫉妒又无可奈何，只能拼命地抓紧你，献上自己做出的成绩不顾一切地讨好你。只有对宣都王府好时，你才会露出那么一丝真心的笑意。
宇文楷查过宣都王府的过往，青州一战后，宣都王府遭受重创，你大病一场，原先活泼娇俏的性格也变得冷静沉稳。他隐隐觉得当初那一战并不简单，一直在暗中追查。每当看到你黯然神伤的模样，他心里就无比狂躁，又是心疼又是怜爱，更是忍不住地想要靠近你。
直到一年前，宇文楷开府建衙被封为宁王，你第一次进府为他庆贺生辰。
自从当年那场惊变后，你一直鲜少出席京城里的宴会。你和宇文楷的关系也一直暗藏地下，不为人知。在旁人看来，你不过是时常进宫拜见太皇太后，故而与九殿下有些浅淡的交情罢了。
只不过如今京城里局势大变，宇文楷又是炙手可热的新晋亲王，你亲自前往祝贺，倒也没什么可疑之处。
你带着珠儿出席宴会，送过贺礼后便一直低调地坐在自己的席位上。时不时与宣读王府亲近的长辈和旧识打声招呼，倒也清静自在。
望着眼前觥筹交错，宾客众欢的场景，心里却是平静无波。从前你还会憎恨、还会嘲弄，如今也只剩淡淡的悲叹罢了。
你曾经怨恨这些冷眼看着宣都王府湮灭的看客，后来你逐渐明白那些只是你无能为力时的责怪。
皇权至上，皇帝是林家的仇人，却不是他们的。你无权要求他们一定要做什么，同样的，如果有人挡了你的路，你也会毫不留情地铲除。
“郡主，殿下一直往郡主这里看呢。”珠儿俯身贴在你的耳旁悄声说道。
你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浅浅地笑过后便挪开了视线。
“珠儿，这是在宁王府上，记得守
', ' ')('礼。”
“是，郡主。”
那边宇文楷见你对他一笑，心中如同浸入蜜里一般甜。他垂眸掩去了眼中炽热的占有欲，一口饮下一杯酒，才抹平了那激烈的悸动。
嘉云姐姐，你是我的。
筵席散后，你早早告辞回府。月明星稀的夜晚，你摒退了众人，独自安坐在宣都王府的水榭中，备好了酒菜，一杯一杯地斟着酒，静待宇文楷前来。
“嘉云姐姐。”宇文楷仍穿着那身亲王服饰，足步微点，便悄无声息地步入了水榭内，坐在了你的身旁。
“你来了。”你已然喝得脸红了，不过神智还算清醒，“阿楷，生辰快乐。”
说完你举杯与他对碰，饮尽了杯里的酒。
“嘉云姐姐，你怎么了？”宇文楷皱眉望着你。
你向来清醒冷静，极少沾酒，更不会如今日这般无所顾忌地饮酒。
“没什么，为你高兴。”你一边喝酒一边微笑，毫无防备的懵懂神色让宇文楷的眼神变得暗沉起来。
“阿楷你怎么不笑，加封亲王你不高兴吗？”你疑惑地蹙眉，伸手抚上了你的脸颊。
“高兴，当然高兴。”
宇文楷抬手夺走了你的酒杯，一饮而尽。你似乎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顺手拿起了他的酒杯，浅浅地酌着。
“这是前年酿的梅子酒，很好喝呢。”你微微喟叹，却没看到宇文楷更加晦暗的眼神。
他目光幽深地看着你小巧可爱的唇舌毫无所觉地沾附在他方才碰过的杯边上。宇文楷复而将自己的唇紧紧贴在了你的酒杯的杯沿上，贪婪而又痴狂地描摹着你残留的气息。
“确实很好喝，很甜。”宇文楷低声说道。
看着你微醺的小脸，宇文楷情难自禁地将你抱坐在他的腿上，修长的手指牢牢地扣着你的背脊，让你只得趴在他的胸前，吐息着醉人的芬芳。
你的意识有些迷蒙了，“阿楷，这是在做什么？”你抓着他胸前的衣襟，轻声问道。
“嘉云姐姐，我很高兴。”他克制地吻了吻你头顶的发丝，“因为我加封亲王，并未让嘉云姐姐失望。”
“你很好，我知道……”你呢喃着，“你在查青州一战的事是吗？”
宇文楷心中一慌，连忙道，“嘉云姐姐，我……我只是想为你……”
你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蕴含水雾的眼眸似喜似悲地望着他，“罢了，事到如今，也该告诉你了。”
“对不起……嘉云姐姐你别怪我好不好……”宇文楷神情慌乱，只得紧紧地抱住了你。
你摇了摇头，靠在他怀里轻声细语地讲起了往事。那曾经痛得鲜血淋漓的过往，将你撕得粉碎的惊变，让你泪流不止的噩耗，如今竟也能平淡地讲来了。只是不知不觉间，你还是流下了眼泪。
听着你微微哽咽的声音，又看到胸前早已湿润的衣襟，宇文楷心中一疼，越发地后悔歉疚。如果不是他一直追查，也许你就不会提及这些伤心的往事，更不会如此落泪。
“嘉云姐姐……都是我不好。”他俯身吻去了你的眼泪，轻轻摩挲着你的脸颊，注视着你的眼眸沉声道，“嘉云姐姐，我一定会帮你报仇的。”
“阿楷……”你轻轻叹息，心绪悲痛又醉意朦胧，便沉沉地睡着了。
“嘉云姐姐，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实现。”
那一夜，宇文楷彻底地陷入情障，从此沉沦其中，再也不得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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