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后来让她给跑了,曾博驰也没将她的相片拿出来。
但现在,钱包里的那张相片不翼而飞。
还有他放钱包里的几张钞票也被谁拿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小纸条。
他取出纸条打开,上面的字迹是出乎意料的秀丽工整。
「欠你630元,未来有机会再还你哟。」
……这小贼。
后槽牙磨出难听的声音,眼睛又酸又涩,曾博驰觉得自己真是蠢上天了。
一下班就去便利店啃关东煮的自己太蠢,现在只能对着枕头出气的自己太蠢。
最蠢的,是即便这样,他还对那人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玲?玲玲?”
母亲的连声叫唤让孟玲回过神。
“你怎么又在发呆?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啊?”胡丹琴表情担忧。
孟玲摇摇头,努力扯起笑:“没呀,就是做了个噩梦,一回想起来就觉得挺糟心的。”
孟江翻了页报纸,纸声哗啦,轻松调侃道:“哟,咱们刑侦一队第一女警花,见罪犯和尸体都不怕,会怕区区一个噩梦?”
“哎呀老孟你也真是,正吃着早饭呢,说这些干嘛!”
胡丹琴瞪了丈夫一眼,夹了块煎得香脆的萝卜糕放到女儿碗里,软声安慰:“乖女,梦都是相反的,噩梦就代表现实里要有好事发生了,来来来,吃点你最喜欢的萝卜糕,别想那些糟糕的事咯。”
孟玲视线飘向父亲那边。
她一宿没睡,一闭上眼脑子里就不停循环着在书房外无意间听到的话。
她倒是希望昨晚发生的事只是一场噩梦,那在现实里,她的父亲依然还是她从小到大的榜样和骄傲。
孟江放下报纸,拎起瓷勺准备吃粥:“玲,等下我直接回局,你要不要坐我的车一起回去?”
一旦有了怀疑,被怀疑对象说的每一个字,做的每一件事,就连脸上极小的微表情,都会她心里被打上一个个红色问号。
孟玲一时愕然,她竟觉得父亲一夜之间变成了陌生人的样子。
就像他们办案时常投影在白幕布上的那些个犯罪嫌疑人们,或面目可憎,或衣冠禽兽。
“不了,还是跟往常一样我自己开车去吧。”孟玲低下头扒拉着香粥,声音故作正常:“免得让人说闲话了。”
孟江不满:“瞧你这话说的,做爹的送女儿上班怎么就不行了?”
孟玲支支吾吾地推拒了,再喝了小半碗粥就说她饱了。
胡丹琴送她到玄关:“你今晚用不用加班呀?”
“还不知道呢,怎么了?”
“要是能回来吃饭,我就给你做你爱吃的豉油糖黄花鱼啊。”胡丹琴把挂在墙上的红色呢大衣递给她。
接过红大衣的手顿在半空。
在孟玲小时候,父亲不过是一名普通刑警,每个月的出粮日就是全家最开心的一天,因为那天父亲会带她们下馆子。
豉油糖黄花鱼是她必点的一道菜,她偏爱炸得金黄酥脆的外皮沾着甜滋滋的酱油,但她不爱吃鱼肉,就怕喉咙扎到鱼骨头。
母亲会摇着头说她小败家女,这么大一条鱼只吃皮不吃肉,而老孟则会耐心地将一条条鱼刺儿捻去,将剔骨鱼肉放进她碗里。
孟玲实在太矛盾了,天平一端是良知,另一端是亲情,所以昨晚才会撤回发给曾博驰的信息。
因为比平日早出门,路上还没那么多车,小车停在红灯前,车载音响关了,车内只有低鸣的引擎声,孟玲低头看了许久曾博驰后来发来询问的信息,终于做出决定。
她编辑好“解释”发出去:「没事没事,昨晚要转发个搞笑小视频给朋友,结果错手转发给你了(哭笑)」
老大不是那么纠结细节的人,孟玲想他应该不会把这事放心上。
抬头看看前方红灯还有几十秒的倒数时间,她抓紧时间,给家里的座机打了电话。
接电话的是胡丹琴:“喂?”
“妈,是我。”
“玲玲?怎么啦?忘带东西了?”
“妈,我想了想,我们一家叁口也有好久没去外面吃饭了,今晚去雅苑吃,好不好?”孟玲将憋在胸腔里的话一口气说完。
她发现尾音在震颤,喉咙像生吞了一个青柠檬。
雅苑就是小时候孟江每个工资日都会同她们去吃的那家老牌餐厅,孟玲想要给父亲多一个机会,想问清楚他,是不是真的知法犯法,是不是真的让资本腐蚀了心智。
如果父亲真的走上歧途,她会劝他去自首,如果父亲不愿意,那她会将自己听到的内容上报给相关部门。
“好呀,你等等啊,我问问你爸今晚有没有别的安排,喂,老孟——”
母亲放下了话筒,似是走去卧室或是书房。
孟玲等了一会,母亲还没回来,前行灯已经红转绿。
她踩下油门,车子缓缓前行。
来到十字路口时,正感觉到车子开始加速,孟玲右眼眼角余光里,有什么闯了进来。
飞快的,庞大的,失控的。
一瞬间,整个世界像变成一部慢镜头电影,唯独那辆朝她疾驰而来的大卡车速度没变。
孟玲刚转过脸,大卡车车头已经冲至车辆右侧。
似是有途人在尖叫,有汽车在急刹。
还有谁在耳机里唤她,玲玲呐……
————作者的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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