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小心点,别弄坏了手札。”老侯爷神色紧张地盯着沈琉璃手中的手札,这要是坏了,就坏了。
“放心,祖父,不会弄坏的。”沈琉璃笑着转身将手札放在桌案上,方才弯腰去捡书,捡的时候画轴不小心被展开,她奇怪地嘀咕道,“咦,奇怪,这里怎么会有旧画?”
她回头,就见祖父两眼发直地盯着地上的画,激动道:“阿璃,快给祖父拿来。”
老侯爷整理过无数遍发妻的遗物,却从未发现有此画作,而画下的落款分明就是发妻的字迹。
沈琉璃将画递给了老侯爷:“祖父,这画有何不同。”
“是她,是怀锦的。”老侯爷抖着手捧起这幅破旧的山水画,“日照虹霓似,天清风雨闻;灵山多秀色,空水共氤氲。”(1)
“这幅画画的是明城的山光水色,那个四季如春、花开不败的明城。”老侯爷热泪盈眶,“怀锦没去过,她想去过啊。”
怀锦曾说,待到他解甲归田,儿女成家立业,她便同他去外面看看,踏遍山丘河流,她要与他一起看看这个他抛头颅洒热血为之守护的国家。
她不要拘泥于上京城,提早过上被儿女媳妇侍奉的养老生活,女人的三四十岁并不老。
然而,世事无常,没等到他解甲归田,她便去了,而他亦伤了腿,慢慢形同残废,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困于这老宅,困于上京城。
沈琉璃看着老侯爷,忽然出声道:“祖母去不了,祖父可以代替祖母去啊。听说明城气候适人,对祖父的腿疾也有帮助。”
老侯爷一愣。
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沈琉璃没几句便说服了祖父去明城,其实也不算沈琉璃说服了他,而是祖父已经动了心。
祖父虽对沈安有所偏见,但想着他也不会在明城长住上好几年,比起祖母的心愿,这点不痛快又算得了什么,便也就默许了。
这个世界能让祖父改变原则的,也唯有祖母。
沈琉璃见过祖母年轻时的画像,知道自己的容貌同祖母有多相似,也正是因此,才得了祖父诸多偏爱,哪怕自己再任性跋扈,祖父批评她后,依旧会一如既往地宠溺着她。
她知道是祖母的缘故,可在这一刻,她是真的羡慕祖母。
祖母身为女人,能得到祖父数十年专注如一的感情。哪怕祖母逝去二十几年,可祖父不续弦,不纳妾,守着对祖母的回忆便是一生。
这般的深情厚谊真的让她动容,心有所感。
“祖父,阿璃好生羡慕祖母!”
“祖父这一生能得怀锦,实属祖父之幸。”老侯爷拍了拍沈琉璃的肩,语重深长道,“但是阿璃,感情里的弯弯绕绕太过曲折,即使你遇不到那个人,也莫要强求。”
就像自己的儿子沈茂,骨子里就不是个长情的人,只要他不做出宠妾灭妻之事,他便不会在这上面去指摘他。
“嗯,我省得。”沈琉璃的期许值已然降得极低,能不遭到傅之曜的打击报复,平安活到老,她就要偷笑了。
这种情比金坚的感情,她羡慕羡慕,也就如云烟过去了。
搞定祖父后,沈琉璃又假模假式地翻看了一通祖母的手札,方才辞别祖父归家。
过了两天,又带着傅之曜去老宅小住了两天,既解了老人家的棋瘾,又敲定了启程去明城的日子,即半个月后。
当然,娘这边也得想法子搞定才行。
想让娘与祖父随行,什么儿媳侍奉公婆尽孝这套说辞显然行不通,她是承恩侯府的当家主母,掌管中馈,牢牢地把持着家里财政大权,娘怎可能甘心将权柄交与他人。
去明城小住几天,娘可能会答应,要让她一直稳在明城,那便不容易了。
沈琉璃托着香腮,双眸微凝,正在思索着该如何搞定亲娘,傅之曜便端了一碟杏仁酥过来,捻起一块送进她嘴里。
有人投喂,便下意识地张开了嘴。
傅之曜凝视着沈琉璃的小脸,冷不丁地问道:“祖父要去明城?”
沈琉璃瞪他:“你怎么知道?”
傅之曜勾唇:“前两日同祖父下棋时,祖父提过一句。”
“那边的环境适合祖父调养腿疾,住一段时间,对祖父的腿好。”
沈琉璃淡淡地回了一句,本就没打算隐瞒傅之曜,也无甚好隐瞒的,祖父和娘去明城的事不可能偷偷摸摸去,否则这突然消失的大半年时间,如何圆话,也是个大问题。
何况,祖父和娘对傅之曜没有任何威胁,她不相信傅之曜的心思能敏捷至妖,能猜到她将他们送去明城的真实目的?
傅之曜又捻起一块杏仁酥,熟练地投喂给沈琉璃:“上京冬日湿冷,确实不利于祖父的腿疾。”
沈琉璃斜觎了一眼傅之曜,张嘴吃下。
不知不觉便被傅之曜喂得过饱,沈琉璃揉了揉肚子,毫不感谢人家投喂的功劳,反手抽出一本佛经砸在桌上:
“这是本小姐专门为你寻来的《金刚经》,从今日开始,你就每日抄写诵读。”
傅之曜拿起佛经随意翻了几页,低问:“为何?”
“人心浮躁,当修佛养性!”沈琉璃侧眸看向傅之曜,一字字,慢悠悠吐道,“本小姐三省吾身,发现自己的性格确实太容易躁动,听说佛经能让人修心养性,遂起了拜读佛法的兴趣。但让本小姐抄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只好由你代劳了。”
傅之曜:“……”
佛,养不了性,更止不了杀戮!
第37章 辣眼睛
翌日, 沈琉璃以出京游玩为由去试探柳氏的口风,哪知道刚起了个头,就被柳氏坚定地拒绝了。
“无事不出京!”虽然被拘囿在后宅有些憋堵, 但女儿心疾缠身, 还有偌大的侯府需要料理,如何走得开。
沈琉璃软声道:“如果我陪娘一起出京游玩呢?”
“这倒是可以考虑!”柳氏面色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