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围过程中,但凡遇到能救之人,沈琉璃自然不吝相救。但也不会冒着性命之危,不管不顾地去救人。
因为她没那么高尚。
一位被她顺手救了的三品大员,抖着腿儿抹着惊吓的冷汗,颤声道谢:“多……多谢沈小姐救命之恩!”
沈琉璃挥鞭缠住一支毒箭,催促道:“少废话,快逃!”
说完,便径直往前走,那名三品大官赶紧跟了上去。
而萧景尚的品行确实比沈琉璃端正高尚的多,一路所过,只要他发现遇到危险的人,不管能救,或不能救的,他都会尽力一试。
只有,离得远,实在救不到的人,他才不会施手。
饶是如此,跟随萧景尚成功冲出重围的幸存者也不过三四十人,这些侥幸保命的大多都是些皇室宗亲以及权贵家眷,不包括随行的禁军侍卫,仆从以及寺庙里原本的僧人,粗略估计,死伤或许过半,惨不忍睹。
禁卫军几乎折损大半,劫后余生的人或多或少地挂了彩。
众人又惧又怕,心情沉重至极,看到礼部尚书方子序,顿时找到了宣泄口,忍不住纷纷埋怨道:
“方大人,这就是你选的好日子,提的好法子,让我们大家抱团来送死。”
侥幸暂保小命的人,尤其是带了家眷过来的一些皇室宗亲,不少都惨死于刺客之手,大家目光愤恨,恨不得手撕了方子序。
众人惊魂未定,又面临着失去同僚亲友的痛苦,提出祭祀祈雨的方子序自然就成了大家炮轰的对象。
“这雨没祈来,倒是祈来了阎王,将命给勾走了。”
方子序两眼失神,毫无焦距地盯着地面,任大家如何怨怼他,始终不发一言。
仿佛被吓傻了一般。
沈琉璃手腕一转,将长剑负于背后,冷冷地看着大家吵闹成一团,讥讽地弯了弯唇。
还没脱离危险,倒还有闲情逸致争论这些?
萧景尚拧了拧眉,沉声道:“闭嘴!”
众人顿时焉了声。
萧景尚可是他们这群人的主心骨,保命符,见他发了火,害怕他丢下他们不管,大家都偃旗息鼓了。
随即,萧景尚将获救的幸存者分成四队,每队由八名禁卫军从不同方向护送下山。而他自己则带领余下的禁军准备重返寺庙,救人。
沈琉璃掀了掀眼皮:“好不容易逃出来了,你还想去送死。”
萧景尚说:“本王突围时,发现三皇兄躲进了东侧的偏殿,想来还活着。”
沈琉璃皱眉:“三皇子对你……”
她想说萧定坤对他抱有敌意,看他不顺眼,何苦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但这涉及天家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沈琉璃意识到这个问题后,瞬间缄口不言。
但萧景尚听懂了。
他道:“他毕竟是本王皇兄,岂能见死不救?本王已发了求救信号,援兵马上就到,本王也并非不懂变通之人,不会视自己的命为儿戏。”其实,他没说的是,如果父皇知道他能救三皇兄却没救,对他又会有何种想法,会不会怀疑他有意为之。
元康帝不喜儿子们为了皇位争权夺利,更不允许手足相残,天家无亲情,但没有的东西,总喜欢是存在的,能看到。
沈琉璃撇了撇嘴,无话可说。
她刚才已经救过萧景尚一次,不可能傻到再跟着萧景尚去救萧定坤,她摆摆手,便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箫景尚抬眸,看向沈琉璃的背影。
沈琉璃负剑而走,背影英姿勃发,带着点江湖儿女的豪气与洒脱,不似上京闺阁姑娘们仪态端方,莲步轻移,力求优雅而走着似丈量过的小碎步。
她大步而走,带起了一股风,顿如轻风佛面。
沈琉璃若是知萧景尚心中的这番想法,准会鄙视他,大哥,逃命都来不及,谁还注意姿态是否端庄?
走快点,就是生机。
你看看人家肃王和肃王妃跑得多快,只要跑得快,再凶残的刺客都追不上。
萧景尚眉心微凝,略微怔忪了一瞬。
这是沈琉璃,却也不是沈琉璃,至少不是从前那个痴念他满眼皆是他的沈琉璃。
她救了自己,只是单纯地想救他而已,半点没有挟恩图报的意思。他为之前有过这种卑劣的想法而感到愧疚,如今的沈琉璃坦荡,真诚,眼里也没了对他的爱意。
看到她独自一人,转向后山的路,萧景尚忍不住皱眉:“你不与他们一道走?”
沈琉璃头也不回,摆摆手:“不了,我自己下山。”
人越多越不安全,万一途中遇到刺客怎么办,是救,还是不救?
而自己一个人方便躲藏,乐得轻松。
她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血迹,快步消失在山道上。
沈琉璃虽然特想亲眼确认那人的身份,但她胜在有自知之明,没有自不量力,也没有那种迷之自信,自信到蹦跶到那人跟前去验证。
大不了等回府后,一切便知。
看傅之曜是否仍在侯府,便知是不是他?
溪边,沈琉璃胡乱洗了洗脸上的血污,清洗了衣袖上沾染的血迹又对着溪水整理了一下凌乱的鬓发,将自己拾掇干净后,正待起身时,水面忽然映出几道逼近的人影,影影绰绰的。
眸子一紧,沈琉璃下意识握紧了地上的长剑,转而却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目露惊恐地望着逼过来的刺客:
“谁?你们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