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世行许是听到琳琅的名字,大为触动,眼眶里缓缓涌出血泪。
若是他没有发疯地爱上这个女人,一切会不会不同?
不,不会有任何改变。没有褚琳琅,当年的他也会对韩霁动手,韩霁太可怕了,谋略心思远非常人可比,他们自小相识,无论走到哪里,备受追捧与瞩目的永远都是韩霁。他只是寂寂无名不被重视的五皇子,而他是光风霁月素有才名的世家公子,就连琳琅的目光也只为韩霁停留,他只能躲在阴暗处默默地寻找着她的身影。
世人都说是他夺了臣妻,可无人知,他也默默地爱了她多年。
他不后悔铲除韩家,只后悔没有斩草除根,让韩霁这条最可怕的漏网之鱼跑了。
屋内气味难闻,可余影竟还有闲情雅致喝酒,他给自己斟了杯,仰头饮尽,继续说道:“前不久,你又死了一个儿子,闲王傅坤,连带着同他一道造反的皇亲国戚被诛连了不少,死得挺惨,好像是五马分尸。傅坤本就不成气候,据说不知从哪里听到阿曜弑君上位,便扬言为你报仇,你说他是真想为你报仇,还是打着你的旗号夺位?”
“废得废,死得死,残得死,傅氏满门怕是会尽灭于阿曜之手?”
傅世行瞪着余影,嘴唇直发抖。
提及傅之曜,余影似乎颇为得意,唇角带了一抹浅笑,只是那笑阴桀桀的:“生子而不养,我便帮你养,帮你教,成果可还让你满意?”
“老东西,我用五年时间让你成一个无名的皇子登上帝王之位,我同样有的是耐心,用十年的时间将傅之曜磨砺成一把直插/你心脏的尖刀,他可是你和琳琅的孩子,可痛?”
余影缓慢地转动杯盏,兀自说道,“阿曜被囚上京,我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暗中往萧国走一趟,我教他兵法谋略,教他心机算计,教他杀人不眨眼,教他心狠手辣,教他憎恨,教他伪善,却从未教过他向善,从未教过他感恩,从未教过他仁义礼智,更没教过他父子人伦,亦没教他尊师重道!
我教他的,从来都只是为达目的而不折手段!”
“老东西,我将你的儿子教得如此优秀,是不是该感激我?我在陈国为他铺路,他在萧国布局,不只陈国,整个天下皆唾手可得,你且等着看。”
余影说着说着,突然给傅世行灌了一口烈酒,火辣辣的酒呛得傅世行疼痛难忍,损坏的嗓子如被刀子割一样,只听得余影狠声道,“你夺我发妻,为了莫须有的罪名灭我韩家全族,褚家亦尽毁于你手,我不会让你死,你就守在这里,为她赎罪,为韩褚两家忏悔。”
“我韩霁这辈子最悔的事,便是年少时同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畜生相交,更悔扶持了你这头财狼上位。”余影顿了顿,起身走到门口,“如今的余影,皆是你一手造就!”
“好好熬着罢,日子还长……”
余影踏出木屋,仰头眺望着天际皎洁的明月,望了很久。
曾经的韩霁心有明月,如今的余影见不得光……
“老主子!”
一道暗影悄无声息地出现,附在余影耳边低语了几句,余影脸色微变,眸底的阴戾渐浓。
沈琉璃侧卧美人榻,捻了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小心翼翼地掰成两半,才敢往嘴里塞。被葡萄卡过喉,心里有阴影,可嘴巴又馋,断不敢掉以轻心。
采青在旁边帮她剥着葡萄皮,见吃得差不多,便收起盘碟端了下去。待到返回时,身后跟着两个抬着箱笼的太监,看起来颇为沉重,而采青手里则拿着几封信,快步上前,呈给沈琉璃。
“娘娘,萧国明城寄过来的家书,这箱物件也是明城辗转过来的,内廷知是娘娘的信件物什,第一时间差人送了过来。”
一听是明城来信,沈琉璃翻身下榻,采青惊了一跳:“娘娘,你慢点,可别动了胎气。”
沈琉璃不以为意,傅之曜都敢与她同房,还怕动胎气?
想是这般想,手抚在肚子上,步子不自觉跨小了些,取过采青手上的信件。
一封是沈安所写,一封是老侯爷所写,还有一封是沈安写给柳氏。
沈茂回萧上战场前,托人将沈琉璃带的礼物和信件送到明城,老侯爷知晓她出事,本有心提笔问上几句,可萧陈两国交战怕惹起不必要的麻烦,一直迟迟不敢动笔,直到明城那边有陈国人回陈,老侯爷和沈安思来想去还是写了一封家书。
老侯爷信中提及的皆是关于沈琉璃的身子恢复状况,以及问到柳氏的近况,都是些琐碎小事。当然,老侯爷也免得了唠叨几句明城的风俗人情,说他在明城过得甚是惬意,该几年去明城生活,又让沈琉璃安心养胎,勿为杂事烦心,也不要担心祖父,有沈安照顾着,大可放心。
沈安给沈琉璃的信相对简单,只一句祖父安好,勿念,望保重身子!
而沈安给柳氏的那封信写得内容较多,主要是关于柳氏名下的几间铺子,盈亏情况,打理情况皆一一详禀给了柳氏,趁着盈利丰厚又添了间铺面和田产,等柳氏回来料理。
柳氏看过后,笑得合不拢嘴:“沈安这孩子确实不错。”
沈琉璃碰了碰柳氏的胳膊,说:“帮你照料了一番生意,便是不错?那你以前怎么不待见大哥?”
柳氏瞪她一眼,笑骂道:“娘顶多算不待见,可从没故意找过你大哥的茬,哪儿像你这只泼皮猴儿,暗地里没少欺负你大哥。”
“娘~,不许提过去的事。”
柳氏白了她一眼:“谁先提的?”
“娘,快看看祖父和大哥给我们带了什么好东西?”沈琉璃转移了话题,命人将箱笼打开,里面塞了满满一箱子,有明城当地的土特产,也有些稀罕小玩意儿,祖父居然将她小时候学鞭法的小鞭子都给捎带了过来,让她以后好生教他的曾外孙。
沈琉璃:“……”
近来可不想动用鞭子,那条九龙鞭都被她忍痛丢弃,这条儿时的鞭子被她一把塞到箱底藏了起来,随后又将柳氏的东西分拣出来送到柳氏那边,但大多数都是给沈琉璃的。
当然,也给傅之曜准备了一份小小的薄礼。
傅之曜身为一国之君,何物没有,老侯爷便将自己祖传的一方砚台送与傅之曜,老侯爷戎马一生,用到砚台的机会不多,想着傅之曜整日处理国事批阅奏折,这砚台便是常备之物。
“喜欢吗?”沈琉璃倚在傅之曜身侧,瞅着他把玩这方玉石端砚,眼眸程亮,声音清软。
“不错!”
傅之曜放下砚台,手自然而然地环绕在她腰间,掌心抚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意图感受小家伙有力的胎动,但等了半晌,仍是那么软绵无力。
“你是不是饿着他了,怎么没点劲儿?”
沈琉璃睨他一眼,哼笑道:“你当他在我肚里打拳啊,也不怕踢坏了为娘?”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