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世上有一种趋利避害会变化身体颜色的动物,他就跟那个会变色的动物一般无二。
沈琉璃应明月郡主的邀约去大佛寺小住几日,傅之曜身为质子,无皇帝手谕,自然无法同往。他如今住在她隔壁,同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不见的,她本就有些不想看见他,正好清净两天。
五天后。
沈琉璃收拾妥帖后,又让绿琦整理了几身换洗的衣服,便等着明月郡主过来接上她一道。
目光不经意瞥见箱子底下的一方宝蓝色腰带,上缀白珠,沈琉璃一顿,正是太后寿宴那日,被楚婕妤从傅之曜身上拽下来的那条,被她随意藏在箱底。
沈琉璃转了转眼珠,伸手便解下腰间的香囊,将里面的香薰花瓣倒了出来,随后将腰带折叠塞入香囊之中。
傅之曜此人阴得很,刚搬进花溪院的那晚,竟敢推开暗门偷窥她,事后又装的没那么回事。自己不在府中,万一他偷偷地翻她屋子,将此物找出来怎么办。
带上,稳当些。
后来想想,也幸亏带上了,要不然小命就没了。
做好这一切后,明月郡主的车马便到了承恩侯府。
“大小姐,等等。”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温润急促的声音。
沈琉璃回头,就见傅之曜眉目含笑地递给了自己一柄油纸伞,他的声音清润,宛若叮嘱出门的妻子:“若是真下了雨,有把伞遮身,不至于淋成落汤鸡。”
落汤鸡?
沈琉璃:“……”
“希望这天儿,不会辜负了你赠伞的这番心意,能物尽所用。”沈琉璃收下伞,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转身便登上了马车。
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傅之曜低低笑了声,而后面无表情地回了侯府。
明月郡主碰了碰沈琉璃,挤眉弄眼道:“看来这位陈国质子还挺疼人的啊,知道未雨绸缪,给你送把伞,免遭雨淋。”
沈琉璃盯着手上的伞出神:“你说什么?”
“本郡主说傅之曜对你挺好的,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明月郡主道,”你欺负了他,他不仅不记仇,还事事为你着想。这天儿没下雨,就开始担心下雨了,万一你没伞,提前送上伞。”
沈琉璃勾唇,似问明月又似问自己:“是吗?”
明月郡主反问:“难道不是吗?”
“又体贴,又细心,又长得俊,又以你为尊。”明月郡主掰着指头,细数傅之曜的优点,“当然,人无完人,唯一不好的就是,他的身份挺尴尬,看似是陈国皇子,实则身份地位皆不如你。”
最后,总结道:“不过,他能被你吃得死死的。”
大佛寺位于景屏山,离上京不远,不到半日的脚程就到了。
参与此次诵经祈雨的,除了皇室宗亲,还有随行官员,也有沈琉璃和明月郡主这种借着祈雨的由头跟过来的女眷,足有上百人。不过大佛寺本就是千年古寺,屡次扩建后,占地甚广,接纳百余号人不成问题。
赵降雪身为景王妃,自然也在随行人员中,只不过按照惯例,以示对苍天神灵的敬重,参与祭祀的人需提前焚香斋戒,除此,她还需格外留意祈雨仪式的一些流程注意事项,力求不出任何差错,不及沈琉璃清闲。
当她发现沈琉璃也在时,微微惊讶了一瞬,点头寒暄了两句,便去忙了。
萧景尚和赵降雪带领众人焚香斋戒后,翌日,便随同大佛寺的十八名高僧开坛诵经,祈雨。
焚香袅袅,礼乐阵阵,仪式庄严而神圣。
而沈琉璃只觉得被这些诵经声檀香味熏得闷恹恹的,饶是躲在香房里也觉得经乐之音,犹如魔音绕耳。她与明月郡主不需要参加繁复的祭祀大典,两人便去了后山桃树林,又鲜又红的桃子,果真如明月所说的清脆甘甜,咬一口咯嘣脆。
佛寺已比上京城凉快了不少,可这后山树林山涧之间,微风佛面,清清凉凉的,让人全然感受不到一丝暑气。
两人吃了桃子,又在溪边玩了会水,好不惬意。累了,就并排躺在大石上歇息,将轻柔的丝绢搭在脸上,一呼一吸地吹着气,丝绢微微扬起,又垂落在脸上。
虽幼稚,却乐此不彼。
明月郡主一手掀起脸上的丝绢,侧过身,支着头看向沈琉璃,颇有些烦恼道:“诶,本郡主快要议亲了。”
沈琉璃双手枕在脑后,嘟起嘴又吹了口气,直接将丝绢吹落在石上:“我知道,肃王妃广下帖子,将上京与你适龄的、家世样貌相匹配的大好郎君都给邀请了,肃王妃肯定会给你相看一个最好的男子,绝对配得上我们高挂天上的明月。”
“要不是我娘没在上京,到时也能多一个人帮你把把关。”
明月郡主捧着脸,惆怅道:“上京排得上名号的男子,我基本都听说过,大部分也都见过,就没遇见令本郡主欢喜的。母妃帮我相看的男子,只能说她选的是适合肃王府,或者适合明月郡主这个封号的男子,却不一定是我心喜的。”
“适合不好吗?”沈琉璃坐起身,指着自己道,“你看看我,我就是自己选的,结果给自己选了个什么……”选了个祸害,选了个仇人。
明月郡主睨了她一眼:“你的第一选择又不是傅之曜,他不是阴差阳错的结果吗?”
沈琉璃小声嘀咕了一句:“那还不是怪你。”
明月郡主耳尖,气得瞪圆了眼睛:“沈琉璃,本郡主从未做过这般不道德的事,为了你,我可是亲自去给萧景尚下了药,也派人将他引到你面前,本郡主哪儿知道怎么变成了傅之曜?我事后被母妃给骂惨了,你半句好话都没有,全赖我身上了……”
沈琉璃心虚,一把捂住明月郡主喋喋不休的嘴,赶紧求饶道:“郡主大人,小的认错了。此事就此揭过,好吗?”
明月郡主扭头:“哼。”
沈琉璃松了手,道:“就算我的第一选择是萧景尚,可他看不上我呀,他喜欢的是赵降雪那般温柔小意的姑娘,弱柳扶风,吟风颂月,我对他充其量就是单相思,愁断了心肠,他也不会回头看我一眼的。
我选的人是他又如何,死缠烂打,小聪明做尽,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关键是空了就空了,竟然给自己招惹了傅之曜这头大魔王。
她活了十几年的人生,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嫁给一个在萧国举步维艰备受欺凌的卑微质子,心态失衡,将愤恨全部泄在了傅之曜身上,成功跨出了作死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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