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早已不知不觉在他心底生了根,发了芽,长成了参天大树,连根拔起,伤筋动骨,痛不欲生。
叶风默默地跟着傅之曜,见他面色凄惶而茫然,心里百般不是滋味,顶着降罪的风险,开口道:“皇上,娘娘……”
傅之曜浑身一颤,反手就是一剑:“闭嘴!朕不想听!”
也许内心深处想知道沈琉璃的近况,知道她是否真的跟了萧景尚,但那被他剁成肉酱的骨血,以及那些字字挖心刺骨之言,让他没有卑微到毫无尊傲的地步。
她不是喜欢萧景尚吗?
等他攻下上京,他会当着她的面,将萧景尚剁碎了喂给她,祝他们永不分离。
傅之曜双目赤红,一剑剑地砍向叶风,毫无章法,也不知是将他当成了沈琉璃还是萧景尚。
叶风:“……”
叶风步步后退。
他只是想说沈琉璃好像回上京呆了一段时日,便去了明城,到现在一直都在明城。
其间,会不会有所隐情?
当然,没有主子的吩咐,身为属下心有疑惑却也不会擅作主张。
这是老阁主定下的规矩。
一切皆听命行事,不问对错,不问缘由,主子是错也是对,绝不可干涉主子的意志和想法。
叶风见傅之曜如此痛苦,甘愿违背规矩劝诫一二,哪知道傅之曜自己全然听不进去。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一道婴孩的啼哭划破黎明的天际.
“生了,生了,是个大胖小子。”
整整一天一夜,虽然过程缓慢而艰辛,但总算平安生产。沈琉璃虚弱至极,刚听到孩子呱呱坠地的哭声,还没听到稳婆后半句孩子是男是女,便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生孩子太累,太痛,对体力的消耗不亚于当初心疾发作的痛苦。
不同的是,这种分娩之痛是甜蜜的负担,无论如何,甘之如饴。
柳氏一见她昏了,双腿顿时发软,也顾不得看上一眼襁褓中的小外孙,赶忙颤声唤大夫,等大夫仔细检查过后,确认大人无事,方才唤人将喜讯告知于老侯爷和沈安。
一眼就看见杵在外面的陈冰河,衣服上凝了一层栖霜,也不知等了多久,本该是傅之曜守着沈琉璃生产,结果倒教陈冰河这个外人做了。
柳氏皱了皱眉,难得露了个笑脸:“母子平安!
陈冰河搓搓手,说:“我去看看大侄子。”
柳氏脸上的笑容一僵:“看什么看,你帮我跑个腿儿,给老侯爷和沈安说一声。”
陈冰河:“……你不刚派了下人?”
“你腿脚快!”柳氏哼了哼,随即又说,“到时你同他们一起看看孩子。”
又不是孩子的亲爹,这么殷勤,也不怕传出什么不好的嫌话。
陈冰河愣了愣,旋即明了似的摸摸后脑勺,眨眼就跑得没影了。
没一会儿,老侯爷和沈安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柳氏怕吵到沈琉璃,便将孩子抱到外间,几人围着襁褓中的婴儿小声议论开了。
老侯爷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得合不拢嘴:“好小子,跟你娘小时候一模一样。”
沈安点头,深表赞同:“眉眼和鼻子跟大妹妹甚像,尤其是眼睛又大又黑。”
当年沈琉璃出生时,沈安已经记事,偷偷跑去瞧过她,小小的,软软的,竟还对他笑了一下,哪怕长大后的沈琉璃性子越来越不讨喜,他始终记得她初到人世时,对他满怀善意的纯稚微笑。
其实,小时候的沈琉璃粉雕玉琢,玉雪可爱,奶声奶气地追着他喊哥哥,是何时变得不可爱呢,大概从认识萧景尚开始吧。知道萧国这位尊贵的四皇子比他高贵,比他好看,比他温和,她的眼中便再也看不见他这个哥哥,也不再追着他玩,而是追在萧景尚屁/股后面打转,可人家连个笑脸都吝啬给她。
萧景尚自小便有君子风范,待人进退有度,不会轻易厌恶谁,可他眼里的嫌恶却全给了沈琉璃,偏那傻丫头怎么都看不明白。
当她不再追逐萧景尚时,身边又有了傅之曜。
这人的性格与萧景尚实属两端,他从未觉得他们会修成正果。他不喜萧景尚,可更不看好傅之曜。
如今陈国的铁骑正践踏着萧国的每一寸山河,以沈家的立场,必会同傅之曜对立。两人之间似乎又颇有误会,什么样的误会能让沈琉璃在两国交战之际大着肚子返回萧国?还有城西宅子里住的那个女人,模样竟同沈琉璃一样,柳氏只说她们是被逼离开陈国,其余的便不肯再多透露一句。
处处皆透着古怪。
还有这个叫陈冰河的男人,在东陵曾救过他一命,他铭感五内,可他若没记错的话,陈冰河与傅之曜本是一伙,却在明城呆了大半年,时刻在沈琉璃身边打转。
柳氏端详了片刻,笑着道:“这嘴巴也挺像。”
老侯爷摸了摸小娃娃的头发,又道:“头发又黑又密,记得阿璃出生时,也这般软滑浓稠。”
不过,沈琉璃出生时可是白白嫩嫩的,跟块嫩豆腐似的,比这臭小子白多了。
沈安想着心事,老侯爷和柳氏则开心地找着奶娃娃同沈琉璃的相像之处,你一言我一语,好不乐乎,说到最后小娃娃哪哪儿都跟沈琉璃一样,却无一处跟傅之曜相似。
陈冰河一会儿看看奶娃娃,一会儿看看老侯爷和柳氏,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眼花了。
这个皱巴巴的奶娃娃哪里是个大胖小子,哪里又跟沈琉璃长得像了?
一个个莫不是睁眼说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