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茶捞起地上死得透透的大青蛇,“下山这段路我来吧。”
云草见姜茶拎着蛇靠过来,往后一缩,“阿茶你还拿这长虫做什么?”
“当然是拿回书塾煲汤啊,要不我干嘛抓它。”姜茶扬了扬,“这么肥的可不多见,云草姐你到时多吃两口,就当报仇。”
云草的脸色白了又白。
“阿茶姐姐,还是别了吧。”阿水脸色也白,显然对吃蛇这事接受不能。
姜茶看向江醒,见他神情就知道他也是拒绝的。
穷讲究!
蛇怎么了?大补好么。
看来这群人还是饿得不够狠。
书塾总共九人,现在有三人没了劳动力。除去本就双腿有疾的栓子,就是书塾年龄最大、也是最得力的云草和周石。他们两人一倒,姜茶就成了孩子中最大的一个。
正好云草平日负责书塾的一日三餐,现在她受了伤,姜茶就理所当然地接过这个差事。
姜茶进厨房清点书塾的口粮:少得可怜的糙米、少得可怜的粗玉米面、少得可怜的野菜、少得可怜的粗盐,至于调味料,当然没有。
所有的口粮加起来,也就够书塾维持两天,还是在控制每顿口粮的情况下。可以想象,一旦江醒生病倒下断了经济来源,这群孩子就只有饿肚子的份。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姜茶看着存粮发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做什么好。
“唆,唆,唆……”
一断续、低沉的摩擦声传来。姜茶侧头看去,正见着栓子双手撑着地往厨房灶台下爬。
栓子生来双腿残疾,不曾医治,亦不曾护理,双腿肌肉萎缩,比正常八岁孩子的双腿短小干瘦。平日里,他腰部以下裹着草席,以双手撑地拖着下半身‘走路’,移动时,就发出‘唆唆’摩擦声。
察觉姜茶在看他,栓子抬头冲姜茶腼腆地笑,“阿茶姐姐,火候大小你跟我说,我会控制好的。”
他在书塾负责在灶下烧火。
姜茶点头没说话,也没再看他。
食材只有那么一点儿,饶是姜茶厨艺再好也做不出一朵花来。
没有油,没有发面酵母,饼和馒头都没法做,因为粗玉米面硬,做出来口感很不好。口感不好的东西她能吃,但不能做。这是姜厨子的原则。
那,就做疙瘩汤吧。
野菜选的芥菜,昨天采的,已经开始脱水泛黄,很不新鲜。由不得姜茶嫌弃,她掐掉根须、除去老叶,一一洗净切段备用。粗玉米面总共只两斤多点,姜茶取了三分之一,缓缓加温水搅拌成指头尖大小的疙瘩。
待她准备好,栓子已经烧开了水。姜茶把切好的芥菜倒入断生,等水再开,再加入粗玉米面疙瘩,然后一直不停搅拌直至疙瘩汤煮至成型,最后加盐出锅。
玉米面不同小麦粉,疙瘩下水后会晕开些许。玉米面散开在汤水中,煮透后使得汤水变得粘稠,口感爽滑。疙瘩和汤汁的玉米黄与芥菜绿混杂一起,黄绿交加颇为好看。玉米的甜香和芥菜的清香交织,亦能勾人食欲。
姜茶却是很不满意。
这大概是她有史以来做得最没水平的疙瘩汤。若是让她大厨师父知道,非得揪着她耳朵唠叨上几日不可。
大厨教她,宁可饿着也不能做垃圾吃,说那是自甘堕落,是厨子的耻辱。
可见大厨是个没饿过肚子的。
姜茶又取了婆婆丁做凉拌菜。摘折干净的婆婆丁入沸水焯烫断生,捞出沥干水份,加盐拌匀便成了。调味料只有粗盐,可以想象口感苦涩的凉拌婆婆丁做出来会是什么味道。
哎。
焯烫过婆婆丁的水姜茶也盛了出来,等着下午每人分喝半碗。正如江醒所说,婆婆丁有清热解毒的功效于身体有利,但他却不知道,婆婆丁又叫蒲公英,同蕨菜一样,脾胃虚寒者不可多食。
思及此,姜茶不免想起江醒说自己没本事时愧疚的神情。
江醒,真是个奇怪的人啊。
午饭就是玉米疙瘩汤就凉拌婆婆丁。书塾平日里吃的是能数出米粒的稀粥和粗玉米面饼,陡然吃到口感爽滑的玉米疙瘩汤,便觉得吃到了人间美味,个个都对姜茶的厨艺赞不绝口。
姜茶心想,等你们明日尝到本大厨的真手艺,还不得把舌头给吞了去。
下午是江醒上课的时间。村里的学生们陆陆续续来书塾,一个叫陈河的学生拎了一篮子红薯当束脩。红薯个大,上面裹了些新鲜的泥,显然刚从地窖里挖出来。
这些学生里,也就陈河家大方,时不时送些东西过来,因为他家跟江醒渊源颇深——两年前,江醒刚流浪到平安村,在一个大雨后的清晨救下河边摸鱼不慎落水的陈河。
当时陈河落水,江醒想也不想就冲上前就拉人,谁知他没能把陈河拉上岸,反倒是脚下打滑倒栽进河里。江醒与陈河都不会水,两个人转瞬就被水冲出十几丈远,直至江醒抓住河边垂下的柳枝才停下。
江醒一手拽着柳枝一手拽着陈河,便让陈河攀着他上岸,等陈河刚上岸,这个柔弱书生就体力不支,附又被河水冲走。这次他运气好,没被冲多远就被会水的村民救了一命。
后来陈家为了感谢江醒,就将破败的老屋简单修葺修葺借给江醒住,再后来,江醒就以老屋当作书塾当起了教书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