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茶静静地看了江醒许久,直到冰凉的瓷瓶染上她掌心的一点点温热。
她握紧了,“好,不退。”
江醒脸色一松,“走吧,我们回家。”
姜茶默默跟在江醒身后,垂眸看着他轻快的脚步,唇角也不自觉缓缓勾起来。
“老师。”
“嗯?”
“疤在后背,我怎么上药啊?”
江醒:“……找隔壁的婶子帮忙。”
“我这一背的伤疤,不会吓到她吗?”姜茶语气闷闷的,“何况我跟她不熟,不信她,不愿意。”
一连三个不让江醒懂了她的意思,他停下来,讶异地问姜茶,“你,你想的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姜茶余光瞥了瞥江醒又泛起红的耳朵尖,“这有什么关系,反正你是想当我爹的人。”
江醒沉默。
“既然没法用,那就退了吧。”
“不行。”江醒拽了拽自己的衣袖,像是下了个艰难的决定,“我帮你上药就是。”
虽然情况不同,但以前不也上过,没关系。
回到租住的院子,江醒烧了个火盆端姜茶屋里,等着屋里暖和了些才给姜茶上药。
姜茶把上衣褪到腰间,又扯了被子把下半身盖严实,然后才趴在床上叫门外等着的江醒。
江醒原地站了会儿才鼓起勇气进屋,他见姜茶侧着头看他,立即挪开目光目不斜视。
床边放了凳子,江醒坐上去的时候因为不安没能坐稳,晃了两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姜茶没吭声,怕吭声了江醒更紧张。
然而这次姜茶想错了。
江醒在看到姜茶背后的伤痕后就不紧张了,他甚至为之前的犹豫感到羞愤。阿茶为了保护他差点丢了命,他连给她上药都扭扭捏捏的。
懦弱。无能。虚伪。
江醒用干净的竹片从瓷瓶里挖出一块浅褐色的药膏,再用手指黏上一点,亲柔而缓慢地涂抹在狰狞丑陋的肉色疤痕上。
魑九那一剑从姜茶的后脖颈划到右侧腰,很长的一道伤,留下很长的一道疤。
除去这一道,还有七八个伤疤,开始接触武功的江醒能辨别出其中一两道,一个是箭伤,一个是贯穿伤,从一头宽一头窄的形状推测是宽背刀留下的贯穿伤。
江醒喉咙发紧。得多疼啊。
他不自禁弯腰凑近了,一边涂着药膏,一边轻轻吹气,就像抚慰摔疼了的孩子,企图缓解姜茶的疼痛。
等江醒把所有的疤痕涂上药膏,姜茶已经睡着了。他轻手轻脚地给姜茶盖好被子,默然退了出去。合上门,江醒原地站了许久,才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回自己屋继续抄书。
一个时辰后,姜茶猛地从床上蹦起来。
一时间她有种‘我是谁?我在哪里?’的迷糊感。
她睡着了,她居然睡着了,而且是真正意义上的睡着了,对外界毫无知觉的那种。
余光看见床边凳子上的玉肌膏,姜茶迫不及待抓过来检查,并没发现里面有任何迷丨药的成分。
她坐在床上回想睡着前的过程,只记得江醒上药很舒服,药膏一开始冰冰凉的然后开始发热,正当觉得发烫时又吹来一股清凉的风,那是江醒在吹气,酥麻酥麻的很舒服,然后她就睡着了。
睡!着!了!
自打她进去四鬼堂就没睡得这么死过。这感觉说不上好。
吉祥楼里的杀手们没太多顾忌,时常围做一起胡吃海喝谈天说地,但他们也跟普通杀手一样,一辈子都睡不了几次安稳觉。
跑堂小二说他只有以为要死的那次才睡上了一会儿:大厨师父说他只有在师娘枕边才能睡着:楼主说他睡得最香甜的一觉是在棺材里。
姜茶呢……姜茶居然在江醒旁边这么堂而皇之地睡死过去了!
这说明什么?
姜茶穿好衣服到江醒房间,见他正在抄书,挪了把椅子,很没形象地跨坐上去,一双胳膊搭在椅背上,下巴枕在胳膊上。她看着他,“你不用管我,继续抄。”
江醒把桌上的书稿整理了下,挪开半张书桌的空隙,他拍拍桌面,“别那样趴着一会儿难受,来这里。”
书桌小,腾了一半位置后江醒可活动的空间就更窄了,写字时胳膊都打不开。
姜茶摇头,只盯着他,“老师,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吧。”江醒搁笔,认真听着。
“假如有一个渴了很久很久的人,旁人给她水她从来都不喝,因为她怕有毒。结果后来有一个人给她水,她却毫不怀疑地喝了,这说明什么?当然这个人不喝水也不会死,并不是出于生存需求的迫不得已。”
江醒没去思考,直接回答:“因为信任那个人吧。”
姜茶沉默了会儿,“我也这么觉得。”但是不应该啊。
“你怎么了?噩梦了?”江醒见姜茶紧皱眉头,似乎在烦恼。
“比噩梦严重多了。”
杀手最忌讳对任务目标产生感情,爱恨都不行。
很明显,她现在对江醒的感情已经过界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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