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们?会将他溺如水中再拿利器贯穿他的四肢、或是?用烈火灼烧他……
他只知道这?山中最厉害的人?是?自己?的父亲,但每每只有下雨天?时他才?会见到他。
他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意思,但他却是?极少数会对?自己?的笑的人?。
他会这?都是?为了自己?好,虽然他也?和那些人?一样总是?拿东西在他身?上折腾,但也?好在有他在自己?才?终于能吃上饭。
再者便是?他的娘亲,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
他想要一辈子陪着娘亲,于是?无论多痛他都会忍下来。
他活的已?经很安静了,但仇视的目光却一刻未从自己?身?上离开过。
他不想给娘亲惹麻烦,只能跑,跑到他们?都累了没心思抓自己?了再悄悄地回去。
他从未下过山,因为亲娘还在山上。
他不知道什么是?错,但现在他想他明白了。
他错在没有早一些带娘亲离开这?儿,没有听娘亲的话好好躲起来,没有早一些将那些欺负他的人?统统砍下脑袋……
“娘亲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可……又舍不得我?的敬儿。”
“你还那么小,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眼泪无声滑落,月檀感受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一点点涣散,可朦胧的眼中依然放不下这?个受尽委屈的少年。
他知道,那个人?不会来,最起码不会在她死之?前来。
“我?的儿,你一定要……活下去。”
“这?不是?你的错,无论发生什么……都不是?你的错。”
她彻底脱了力,手无声地坠下被他立马接起,可干瘪且畸轻畸重的触感却让他身?子猛地一僵。
“娘——”
尽管受多大的剔骨之?刑,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害怕过,他跪地想将她扶起,可肩头赫然的落空却让他瞳孔地震。
他这?才?发现,她裙摆处的衣布已?经被撕裂地狼狈不堪,而她的身?体上下也?早已?渐渐泛出了一遍遍浸透衣裳的血印。
“那些肉……”
楼止只觉得自己?的胃里翻滚地厉害,他克制自己?不要去想赶紧为娘亲治疗才?对?,可那咀嚼的动作和声音却在脑中挥之?不去。
他知道死是?什么意思。
就是?她再也?不会开口说话,再也?不会用温柔的眼睛看着他,再也?不会刮他的鼻尖说自己?又是?如何想念他……
再也?不会吃到那甜腻腻的桃花糕了。
他果然和他们?说的一样——他果然不配成为人?。
可月檀却还是?笑着安慰他,“娘不会死的,就像你一样。”
他这?才?恍然想到,自己?和旁人?不同那自己?的娘亲或许也?是?这?样?
“真……真的吗?”
死寂的心终于又重新有了期许的跳动,他胡乱地擦去眼泪,眼里亮莹莹的似嵌入了宝石般璨起期许。
“是?啊……只是?娘亲有些累,想休息一下。”
“那娘亲要休息多久?我?会一直陪在娘亲身?边的!”
而她只是?笑笑,并未回话,将脖颈前挂的一枚铜币摊在掌心。
“这?是?娘亲除你以外最珍视的东西,待敬儿也?有了想守护的人?,便送给她吧。”
楼止接过那枚铜币,却并不打算收,他将它攥紧与掌心,坚定道:“既然是?娘亲珍视的东西,那我?不能要,我?就先替娘亲收着,待娘亲身?体好了便退还给娘亲。”
见他执拗的模样,月檀没了折儿,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忽地开口道:
“'敬儿'这?个名字娘亲其实不是?很喜欢,待出去之?后便不叫了吧。”
“那……叫什么?”
“止,便唤作阿止吧。”
他乖乖地点头答应,叫什么都不要紧,只要还有人?愿意叫他就好。
“阿止啊“”
“你不必愧疚,娘亲生下你,只是?为了让你看到这?世间灿烂的一面。”
“你生来……便应该是?自由?的才?对?。”
只是?……因为她的无能才?让这?些愿望这?时候才?能实现。
“一定要活下去……走出去。”
“看看……你未曾知晓的世界。”
她说自己?累了,想休息了。
他不再去打扰,期待她再次呼唤自己?的温柔嗓音。
可是?她沉默,再沉默……
跪在她面前,他好像一块被淹没了的石礁,等待好久,也?等不到她眼睛的退潮。
他有些冷,只能蜷缩进娘亲的怀中取暖,可她的身?体却比那年大雪盖了他七日还要冷。
没有人?再与他说话,他不哭不闹索性也?不再开口,就这?么木楞地抱着槁木般的尸体静静坐着。
没有人?再会叫他“阿止”了,他这?般想着。
他忽地不想洗净这?身?淤泥了,让原他痛苦的本来不是?它,而是?再一次被抛弃、被不所需要。
既然如此,那他也?不再需要任何人?了,于是?执拗在身?体里长成了参天?古柏。
怀中的尸体渐渐发篮,她的姣好面容早已?不复存在,与他作伴的只有那些还在蠕动的蛆虫。
他真的饿极了,将那些蛆虫尽数吃了也?无济于事。
怎么办?
他快饿死了,但他是?不会死的。
看着被驱虫啃食的尸体,有一瞬他竟忘记了这?是?谁,待嘴里已?咀嚼起手骨他才?猛然回过神来。
看着一败涂地的残肢,他忽地笑了。
“你不会怪我?的对?吧?”
“我?只是?太饿了,我?想活下去……”
“我?没错的对?吧?都是?为了活下去……都是?为了看你口中的那个世界……”
他梦魇般嘴里喃喃着什么,一边疯狂地将残肢往嘴里塞,他的肩膀剧烈抖动着,怪异地笑着眼角却不断滑过莹光。
最终,他蜷缩在一摊衣物中睡去。
看到这?一幕,姜以禾不知道自己?该作何情绪,是?该愤怒还是?心疼?
只是?静静地抱膝蹲坐在最角落,眼中满是?荒芜的疮痍。
她想直到后来发生了什么,可眼前的一切却又在消散,待她再看清时,已?置身?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旷野中。
而一道遍体鳞伤身?影却从眼前狂奔而来,脚镣乒乓作响,他一头墨发脏乱不堪,每一道喘息都是?身?体的剧烈抗争,但他却依然不管不顾地向前奔去。
刚刚破晓,细雨淋湿攀附青灰石砾绽开的凌霄花,她看着它逐渐鲜活,吮吸过水露的花瓣如云层般饱满、绵密,柔软的像要融化成一潭朦胧的池水,恰似他那未经世俗雕琢,独自咀嚼寂寥风雨的心。
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