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得分两面来看。如果不是他的固执己见,我们也不会得到这样的机会。”
苏浩的脸上没有笑容,语调平静:“错误必须用血来补偿,他们放弃了城市,恐怕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我警告过他们,给过他们机会。我的所作所为并不过分,也谈不上什么背叛。这座城市迟早会被变异生物淹没,提前准备抢夺必要的物资,只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活下去。”
连苏浩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忽然间会想到要说这些?
或许,是为了给自己的计划加上注脚,重申自己是站在正义一边。
黄河的表情有些怒意:“那些人原本不用死,他们从城里历经艰辛逃了出来,又因为笨蛋白痴的举动再次面临死亡……呼!这地方让我感到恶心,连一分钟都不想多呆。”
“我们不会在这里呆上很久。”
苏浩嘴角泛起略带苦涩的笑容。他叹息着摇摇头:“明天这个时候,我们就无法享受安宁。通知下面的人尽快休息,明天……将是充满混乱和恐惧的时间。”
……
这是一个充满期待与疑惑的夜晚。有人惴惴不安,有人睡得很香甜,也有人整夜坐着噩梦,冷汗淋漓。
184集团军前线指挥所是一座六层居民楼,原本属于某个乡政府。病毒爆发以来的混乱不可避免影响到这里,变异生物对豪华的装修没有什么兴趣。这里得以保存完整,沙发和家具上落满灰尘,只要擦拭干净,依然显得高端大气上档次。
章盛飞的卧室原本属于乡长。关于那个头顶半秃官员的一切,早就被勤务人员从窗户扔了出去。尽管如此,章盛飞躺在宽敞大床上休息的时候,仍然察觉到两只蟑螂在床底下战斗,导火线是一只早就干硬的避孕套。天知道它们要那种东西究竟有什么用。也许在蟑螂看来,乳黄色的胶套很像牛奶,可以当做夜宵。
避孕套不可能无端出现在这种地方。章盛飞决定,这肯定是屋子原来的主人,也就是乡长的遗物。一个男人不会无聊到自己用避孕套玩的地步,这就意味着他和她肯定在这张床上激情奋战过。除了精液,还有汗水口水,说不定还有肮脏无比的尿液……
这些令人恶心的东西早就已经蒸发一空,没有丝毫痕迹可循。
章盛飞一夜没有睡好,他总觉得身上沾到了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随时都有想洗澡的冲动。强烈的愠怒和烦躁陪伴着他,至天明,章盛飞仍然觉得身上隐隐发臭,脑子里满是淫男乱女疯狂摇晃的可怕镜头。
被这种心情支配,他甚至没有吃早餐。
因为食堂供应的稀饭看起来像是精液,肉包子形状仿佛老丑女人奶水被吸干的乳房。至于咸菜……厨师倒是把它们切得很细,还精心拌上了辣椒油。可是在章盛飞眼里,总会不知不觉将碟子里又黑又细的这些玩意儿跟“阴茎”两个字联系起来。
在这种烦闷阴郁的状态下,章盛飞一直熬到了中午。
天气渐渐变热,地上的水分也被蒸发。这种环境很适合信息素扩散,达到最佳效果。
章盛飞站在指挥所楼顶,用望远镜朝远处观望。身后,站在十几名高级军官,还有他的亲侄子章文。
“将军,您会因为这次战役名垂青史。这是生物战争的新起点,这一战,会彻底改变东南战区的对峙局面。我们将转守为攻,彻底消灭那些变异生物。”
有外人在场,章文只能省去亲昵的“舅舅”,直接以“将军”为称呼。吹捧,也变得更加场面化。
章盛飞微微颌首,对侄子过度亲密的话不置可否。
他一直盯着天空中飞来的直升机编队。
总共有六架“夜鹰”直升机,都搭载着装有浓缩信息素的铁罐。通过对合肥城区面积的计算,以及庐江战斗的各类数据评估,集团军参谋部最终得出了倍数增加的信息素投放量。
直升机呈标准的三角队形飞行。这能保证铁罐的投掷点集中,信息素释放区域被限制在规定位置,不会出现大规模扩散影响。
这也是章盛飞最担心的问题。
苏浩对他的提醒并非毫无作用————就在昨天,章盛飞再次下令,要求参谋部对投放量进行精确计算,务必做到绝无误差。
这很关键。一次性惊扰三十万头变异生物,与一次惊扰三百万是两种不同的概念。前者意味着胜利名誉晋升,后者意味着死亡防线崩溃城市陷落。
苏浩的话,章盛飞真的很在意。
可他终究无法放弃胜利带来的一系列重大收益。
何况,包括侄子章文在内,所有参谋军官都再三保证战役不会出任何问题。除了庐江之战,还有其它战区同时也进行过类似的小规模歼灭战。所有这些,都可以当做参照标准。
可是,在变异生物超过百万的大城市展开计划,还是第一次。
也许,我应该命令中止计划……
带着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心理,章盛飞看着直升机打开舱门,从空中扔下一个个黑色铁罐,带着凌空抛出的弧度,坠向地面。
章盛飞放下望远镜,把目光转向设置在身后的大型战场监控屏幕。现在,战场视角由盘旋在空中的直升机控制。它们装有高清摄像仪,可以做到同步传输画面。
裂开的铁罐里,慢慢飘散开乳白色的雾气,很快笼罩了距离最近的一头血尸。
城市深处很快传来奇异的音波,仿佛赶集的人群在七嘴八舌乱哄哄议论。紧接着,声音立刻被巨大的震撼覆盖,转换为令人畏惧的狂嚎。
那是无数腿脚踏着地面疯狂奔跑的震动,剧烈程度如同山呼海啸,以铁罐落点为核心,顿时腾起一股遮天蔽日的尘雾,裹挟着不计其数的变异生物向外蜂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