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断断续续的话听起来没有任何意义,黑格却觉得有种说不出的东西正在身体里滚动,在燃烧。这感觉从未有过,令它感到温暖和冲动,几乎浑身上下所有的血都在瞬间中止流动,心脏也失去了跳动的能力。
在很多书里,黑格读到过这种如同电击般骤然产生的感觉。
是的,这就是爱。
然而,书里也有很多情节讲述着这种感觉产生时的故事。
突如其来的热量涌遍了黑格的每一块骨头,它努力克制住颤抖,以无比震惊的语调猛然发问:“你,你想干什么?”
哲罗姆调转叉子,对准自己的喉咙,无比神情地看了黑格一眼,脸上洋溢着幸福而坚定的微笑。
“我会永远陪伴着你,永远!”
……
苏浩收到消息,乘专机抵达梧州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七个多钟头。
从专用军车里走下的一刹那,苏浩看见了酒店墙壁上的路牌:兴明路589号。
这是酒店的位置,也是一幢独立的楼房,共有五层,房间不多,林林总总大约二十来个。由于在经营管理方面颇为独到,连续数次被列入帝国旅游部门下发的广告指南书。黑格正是看到了此类相关条目,才选择这里下榻。
周围已经被当地驻军列为禁区,苏浩拒绝了警卫陪同的建议,独自朝着酒店大门走过来。
从专车到大门有十多米远的距离,一个身材干瘦,浑身血污的男人坐在墙角,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发呆。听到脚步声,他神情茫然地转过头,朝苏浩所在的方向望过来,目光浑浊,眼瞳深处却释放出一丝警惕的光。
如果是曾经与哲罗姆认识的人,恐怕很难认出他此刻的模样。倒不是说外表有什么过于骇人的变化,而是从前那种轻浮油滑的样子已经彻底消失,他变得异常冷漠而坚硬,不再是以前看见任何人都要恭维献媚的样子,浑身上下都透出及其强硬的姿态,如同一名战士,而不是什么花花公子。
“站住!”
苏浩听到哲罗姆喉咙里发出如同狮子看待敌人般的警告:“她是我的,任何人都无权把她带走。”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苏浩可以看到哲罗姆眼睛里放射出来的冷光。他异常警惕,像狼一样龇着牙,胸口起伏速度明显加剧,这当然不是因为大量消耗体力需要的补充,而是弱者面对比自己强得多的人时候必不可少的虚张声势。因为,哲罗姆的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刀,半遮半掩藏在身后,却无法挡住刀锋表面不时闪过的刺眼反光。
苏浩仔细观察着哲罗姆的脸,他看上去的确有些害怕,眉眼之中蕴含着浓浓的忧虑。但他的态度和动作异常强硬。看得出来,只要苏浩再前进一步,哲罗姆会立刻扑过来,不顾一切挥舞匕首朝他的身上乱捅。
“放松点儿,我从未想过要把谁从你身边带走。”
苏浩叹了口气,停下脚步,慢慢摘下手套,尽量使自己的语调听起来显得温和:“我只是来看看黑格。无论它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的朋友。相信我,事情并不是如你想象的那样。”
这番解释丝毫没有收到应有的效果。哲罗姆仍然没有放松戒备,他眼睛里的目光变得更加森冷,刀子也直接横在身前,半弓着腰,摆出一副随时准备进攻的姿势。
“我,我知道你是皇帝。”
哲罗姆死死盯着苏浩,尽管手里握着武器,他却觉得对面这个男人仿佛必须仰望的巨大山脉,相比之下,自己简直就是妄图与高山比较大小的虫子。诚然,两者之间根本没有可比性,但不管怎么样,自己身后是一颗无比珍贵的宝石,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哲罗姆都必须以最疯狂的态度去拼命争取,哪怕是死也在所不惜。
“她是我的。”
想到这里,哲罗姆心中对于皇帝的敬畏又淡化了几分。他努力仰起头,却感觉剧烈跳动的心脏微微有些作痛:“我丝毫没有想要对您不敬的想法。但有些事情不可避免,为哦了她,我甘愿放弃一切,哪怕是永远成为您的奴隶。”
在来的路上,苏浩已经通过远程通讯从两名警卫那里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对黑格的关注程度不高,但并不意味着毫不关心这名异形“工蜂”。黑格的存在很特殊,其地位,与一百多年前的杨璐璐很有些类似。不过,“蜂群”内部对它更多的是好奇,关爱程度却远远没有那么高。
“你想错了。”
苏浩的声音很平静:“我知道你叫哲罗姆,也知道在过去几年里发生过的所有事情。简单的说吧!黑格只是我的朋友,并不是我的女人。我想,这就是你所需要的解释。”
哲罗姆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旋即僵住,片刻,又如同筛糠般剧烈抖动起来。他眼睛里陡然升起一团急剧燃烧的火焰,眼睛瞪得更大,呼吸也越发急促,就连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
“什么……您,您是说,黑格……她,她只是,您的……朋友?”
苏浩完全可以直接下令让士兵当场抓住哲罗姆,而不是与其浪费口舌。可他觉得,黑格既然选择以美貌女性形态粗出现在世人面前,就必须承受由此引发的诸多问题。“美色”也许是男人之间最感兴趣的永恒话题,为了爱情愿意献出一切的男人从来都是白痴。与其过于强硬白白让一个走进爱情陷阱的家伙永远嫉恨,不如给他更多的时间和空间,让他在迷乱梦幻中永远沉睡。
“如果你不相信,可以问问它。”
苏浩淡淡地笑笑:“在这种事情上,黑格不会欺骗你。”
说着,苏浩迈开脚步,直接从哲罗姆身前走过。后者本能的想要对他阻止,却显得有些迟疑,最终还是没有挥动匕首,只是呆站在原地,用很是复杂的目光看着走进酒店的苏浩背影,紧紧咬住嘴唇。
……
酒店以普通民居改建而成,算不上宽敞,即便是大厅,高度也只有四米多的样子。混乱和萧条使酒店再也不复曾经的热闹景象,待客用的椅子被拖得横七竖八,地面的瓷砖有很多已经破碎,柜台上的收银机被扔在一边,挂在壁橱上的账薄不时被风吹起,零乱的纸页发出“哗哗”的响声。
一把精致的旋转楼梯矗立在大厅角落,电梯大门敞开着,正上方显示楼层数字的屏幕一片死灰。电力供应已经中断,一条宽大的红色印记顺着楼梯一直延伸到大厅中央。刚走进这里,苏浩就闻到浓烈的血腥味,这条红色印记在米白色的地板上实在过于醒目,加上瓷砖自有的条纹装饰,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条流动的血河。
那的确是血。不仅仅是大厅,周围楼房的屋顶墙壁,全部都被大面积的红色血流覆盖。它们沿着天花板上的缝隙不断流淌,从屋顶上一点一点滴落下来,数量实在太多了,以至于苏浩会不由自主产生错觉,认为酒店本身就是无比诡异的存在,正向外面不断喷涌鲜血,淹没一切。
血流沿着地面缓缓扩展,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令人心悸的特殊光泽。这些粘稠厚重的液体在苏浩面前停住,围绕着他的靴子两边慢慢散开,露出一片干燥的,没有被血污沾染的洁净地面。
毫无疑问,这些液体是有生命的。也许,它们就是真正的血。但这种说话听起来真的很荒谬。它们没有干涸的迹象,似乎是刚刚从人体内部流淌出来。想要以如此之多的血覆盖地面,至少需要十个以上的活人。可问题是,苏浩没有接到任何大规模屠杀之类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