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下士奇努克感觉到了军士长身上的变化。
库斯克拉特慢慢放下望远镜,抬手指了指远处的战车残骸:“看那个标记,是……是他们,千疮之子。”
千疮之子,混沌军团中素来以计划严密,诡计多端而著称的狡诈恶魔们,会被黑暗生物一个突袭打败?这种事情说出来,恐怕也只有没脑子的傻瓜才会相信。
驳船上安静得出奇,所有人都不约而同保持着沉默。在这片刚刚撕杀过,充满血腥的地方,这样的血腥却显得分外令人恐惧。
“快!所有人隐蔽好,用船上的帆布盖住自己,趴下别动。”
库斯克拉特军士长低沉急促地下令。他不知道自己脑子里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个念头?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最好带着大家保持现状,静悄悄的漂过这一地区。
十多分钟后,驳船残骸漂过了河道的弯曲部分。
就在船头刚刚划过前面障碍物的一刹那,库斯克拉特觉得自己的身体忍不出颤抖起来。
他看到了他们。
污秽邪恶恐怖……无论什么样的可怕词汇,都无法形容岸边的景象。
大批的混沌战士聚集在侧面的河岸上。在密集的人群中间,一座外形怪异的建筑正在逐渐长大。
是的,它在长大。就像婴儿成长为少年,青年变为成年人那样。
这也是一种空间领域规则,一种能量被使用转换的方式。与混沌军团和空间生物交手的过程中,教廷发现:空间生物往往会在固定空间领域内部提前建造好某些建筑,然后,以其为核心,以能量方式进行空间转移。就像一辆汽车,从A点转移到B点,消耗的仅仅只是汽油,车辆本身却不会造成任何损失。使用装置与空间转换器类似,区别在于,只有被污染过的混沌战士,也就是原来的军团战士,才能使用这种邪恶的变异能量。
河岸上堆积着小山一般的黑暗生物尸体,多达上万。这些死尸被源源不断送进建筑内部,每进入一具,那座建筑的体量就会稍微增加一些。这同样也是一种能量使用。无论人类还是黑暗生物,身体都是能量构成。混沌军团善于对能量进行转换,它们管这种以死者尸体进行转换的方式叫做“血祭”。当然,从局外人的角度来看,血祭很恐怖,而且用丧尽天良来说也毫不为过。可如果单纯从能量使用方面而言,却极为普通,也就相当于往炉灶内部添加木柴,使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
库斯克拉特几乎闻到血肉腐烂发出的恶臭。他看到一股股扭曲的黑烟正从建筑顶端冒出,河对岸是一片古怪的黑色柱群在不停的起起落落,一群身份相当于帝国机械奴工的邪教徒,正在这些柱子之间忙碌着。其中伴随着巨大的机械轰鸣声,一座让人无法直视的桥梁正在成形。
驳船没有动力,完全依靠水流漂浮。库斯克拉特发现,他们正被水流推动着,朝那座远处的恶魔之桥越来越近。
一旦接触,也就意味着自己有很大几率被感染。
“奇努克,抓住船尾的舵,然后向右转,靠向岸边。”距离太近了,库斯克拉特伏低身子,以自己都快听不见的声音说。
下士奇努克脸上满是恐惧,他照着军士长说的话,伸手抓住了船舵。驳船残骸开始慢慢转向了右边,湍急的水流冲着船体,继续接近远处的桥,也接近了河岸。
敌人就在如此之近的地方。感觉就像疲惫的你正潜伏在草丛深处,外面游荡着多达几十头饥饿的狮子。它们之所以还没有发现你的存在,仅仅只是风向不对,没有把你身上的汗味儿吹进狮子鼻孔。但这种幸运不可能永远保持下去,你只能在恐惧的沉默中祈祷,无法说话,手里也没有刀子或枪。
库斯克拉特紧抿着嘴唇,他听见自己的口水顺着喉咙往下滑落,在身体里发出的声响。高热能饼干虽然可以补充营养,却无法满足生理上的饥饿。库斯克拉特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好几天没有正经吃过东西。炸鸡块黄油豌豆还有鸡蓉蘑菇土豆泥……见鬼,现在是什么时候?为什么我脑子里偏偏会想起这个?难道,我的思维已经变得跟那些黑暗生物,还有邪恶的混沌军团成员一样了吗?可是话又说回来,恐惧说不定就是饥饿的催化药。否则,真的无法解释现在这种危险场合为什么会让我如此的开胃?
远处的桥越来越近,趴在船舱里的每个人都看到了被能量包裹的巨大桥墩。显而易见,这艘驳船残骸一旦撞上去,绝对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事情。虽然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但库斯克拉特绝对不想去试试看。
他压低声音继续说:“奇努克,把舵再打大一些,离那座该死的桥远一点。”
奇努克距离船舵最近。虽然他的恐惧心理好不亚于库斯克拉特,却必须服从军士长的命令。这不仅仅因为他自己也是军人,更多的,还是因为大家都在同一条船上。
驳船摇摇晃晃朝着岸边缓缓漂去。如果有人一直关注着这艘驳船残骸,此时一定会发现,残骸的运功轨迹非常古怪,并不是单纯在水流推力下运动。无论如何,这已经不再像是一块从上游顺流飘下的残骸。但是对于潜藏在船里的幸存者们来说,已经关不了这么许多。库斯克拉特及其手下的战士们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列兵安福尔甚至以极低的声音在做着祷告。
距离桥墩还有不到五十米。
库斯克拉特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浑身的血似乎全部集中在了头顶。他紧紧抓住穿帮,粗大的骨节从皮肤下面凸显出来。军士长死死盯着岸边那群正在工作的邪教徒。距离是如此之近,库斯克拉特还是第一次从这个距离观察他们。邪教徒背部的呼吸管绕过脖颈,斜插进前面的胸口。他们与机械奴工一样,都是利用生物技术改造而成的工人。通过机械灌输的大量意识和技术,使他们成为世界上最好的超级技工。不过,与人类帝国的机械奴工不同,邪教徒配备有弱效麻痹激光作为武器,受到攻击的时候,还可以操纵手上的工程机械临时充当武器。机械奴工就没有这样的反抗意识。它们即便是死,也丝毫不会反抗。
人生,从来就是一道两难的选择题。
就像现在,军士长库斯克拉特极其憎恨这些人类当中的叛徒。然而,此刻他却无比渴望多靠近邪教徒一些。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远离河面上的桥墩。这艘驳船实在太老太旧,一旦碰撞上去,立刻就会四分五裂。到了那个时候,即便是想要反击,落在水里的人们也根本无法做出相应的举动。
两名看守邪教徒工作的混沌战士朝着河岸方向走了过来。他们身上的盔甲款式与军团战士有所区别,通体呈黑色,没有头盔,脸上的皮肤苍白,面颊两边布满坑坑洼洼的凹痕,看上去就像是痊愈后的天花患者。这是混沌战士与正常人类之间最明显的区别。他们都被感染过,从身体到灵魂,已经属于恶魔,不再属于皇帝。
两名混沌战士都在注视着河里的驳船残骸,看着这块颇为怪异的漂浮物流向他们。库斯克拉特大气也不敢出,只是默默祈祷着希望这两个变种混蛋是看错了,然后赶快把他们那双恐怖的眼镜转向别的地方。然而,库斯克拉特最终还是失望了。
除了这两个混沌战士,还有一些河岸上的其他人,已经注意到这块漂流痕迹不寻常的残骸了。驳船距离河岸很近,一名混沌战士有些迟疑地半端起了枪。看得出来,他并不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可是在这种时候,朝着可疑目标随便打上几发子弹,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就在这个时候,库斯克拉特感觉身体猛然朝前一抖。船底撞上了河岸,搁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