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临海,还在外面愣着干什么?赶紧带他去乐府,我看着心烦。”萧逸蘅摆摆手,冷着脸把人往外赶。
自己这孤家寡人的,实在是受不得这种刺激。
福临海听到动静,不敢再装聋作哑下去,他先是命令殿外一个守夜的小太监,先跑去乐府跟乐师支会一声,然后才推开殿门,引着萧云衍往乐府去。
然而前脚刚踏出殿门,萧云衍突然停了下来。
只见他幽幽的转过身来,面上似有难色。
萧逸蘅看到这一幕,心里咯噔一下。
从小到大,能让萧云衍难以启齿也要开口的事并不多,而每次,几乎都是……
再度拿起案桌上的温茶抿了一口,萧逸蘅竖起耳朵,等着萧云衍的后话。
“皇兄,御花园中的那棵紫藤树,能不能移栽到我的襄亲王府?”
“咳咳!咳咳!”咽到一半的茶水全都呛了上来,狼狈的浸湿了身前的衣襟,萧逸蘅向来举止得体,此刻都失了体统。
他有些恼怒,可看到萧云衍肿着半张脸可怜兮兮的模样,又舍不得对他这个二弟多说一句重话,只能迁怒于一旁缩着脖子装鹌鹑的福临海。
“福临海,你这泡的什么茶?这么难喝,是何居心?”
一句话,把福临海吓得两股颤颤,他心里明白并不是茶水的问题,可主子说是茶水的问题,那就只能是他的过失。
“圣上息怒,是奴才办事不周,奴才罪该万死!”扑通一声跪伏在地上请罪,伴君如伴虎这话可不虚,福临海额上瞬间吓出一层冷汗。
萧逸蘅也没打算真的发落福临海,就想借机转移一下话题。
御花园的紫藤树,他自己也稀罕的紧,哪舍得拱手让人?
这树金贵,又难打理,像御花园中的那一棵,枝繁叶茂,藤须蔓延,每当花期,盛开的紫藤能够垂落至地面,整个大周国再也找不出来第二棵。
他这二弟平日里闷不吭声的,眼光倒是个顶个的好,一开口就要这世间独一无二的东西,若是其他玩意,萧逸蘅也就赏他了,但那颗紫藤树,实在是肉疼。
偌大的御花园,也就那棵紫藤树能入眼。
不光萧逸蘅这样想,楚景容也是这样想的。
萧云衍之所以开口讨要,是忽的想起来,楚景容之前做太子太傅的时候,常年宿在宫中,每当紫藤树花期的时候,他都会抽出一些时间,到树下静坐一会儿,有时候是看看书,有时候是下下棋。
彼时还年幼的萧云衍,每天都踩点躲在柱子后面,将一幕幕如画美景收入眼底,连眼睛都舍都不得眨一下。
所以他确信,那棵紫藤树,楚景容定然是喜欢的。
萧云衍故意装出一副看不穿萧逸蘅心思的模样,自说自话道:“皇兄,你若没有异议,那棵紫藤树我就挖走了。”
萧逸蘅气结,他不正面回答就是不乐意!怎么就没有异议了?他意见大了去了!
“你给朕挖一个试试!”萧逸蘅来脾气了。
现在想想,他这皇帝当的还是值得的,最起码皇宫的一草一木都是他的,谁敢抢那就是株连九族的罪。
偏不让给你,不服气大不了再打一架,上一次乾坤宫的酒宴,挨了萧云衍两拳,他现在还记着仇呢。
然而萧逸蘅还是低估了萧云衍那颗想要讨好楚景容的心。
他丫的还真敢抢!
“谢皇兄成全。”语毕,萧云衍一把抄起跪伏在地的福临海,拎着他的衣领子,几步就冲出殿外,眨眼间消失个没影。
萧逸蘅傻眼了!
成全?他成全什么了?
怔愣了半晌,萧逸蘅才回过弯来,这个混账东西,居然敢给自己下套?
他说挖一个试试?分明是气话!
结果萧云衍真的试试就试试,领了旨后溜之大吉,压根不给他澄清的机会。
“混蛋!”萧逸蘅怒极,一把将案桌上的紫砂壶扫落在地,要知道,这把紫砂壶也是他极其喜欢,经常摩挲把玩的,脾气上来什么都顾不得了,全都给摔了个粉碎。
这个耙耳朵,现在就这幅德行,以后还不知道要惧内惧到什么地步?
不得不说,知弟莫若兄,几年后,因为在床事上太爱折腾,楚景容年近而立哪里吃得消?好说歹说,屡教不改,气的楚景容罚他跪在廊上,一跪就是两个时辰,从那之后才略有收敛。
萧云衍到达乐府后已是深更半夜,被早来传话的小太监硬生生从被窝里揪出来的乐师赶忙穿戴整齐,起身相迎。
睡不好觉,难免滋生脾气,可对面是大周国威名赫赫的襄亲王,乐师再大的脾气都偃旗息鼓了。
特别是当萧云衍拿出梵音的一刹那,乐师双眸大睁,眼神立马变的炽热起来。
跟武者好兵器,文者好笔墨一个道理,身为乐师,最大的爱好就是琴瑟了。
从萧云衍手中小心翼翼的接过梵音,乐师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全部注意力都被怀中的古琴吸走,连最基本的礼数都忘记了。
好萧云衍并不在意那些虚礼,他深深地看了乐师一眼,低声问道:“能修好吗?”
“可以,当然可以,哪怕拼上我这条命,也让它物归原样。”
乐师有这个劲头,萧云衍就放心了,但他还是额外催促一句:“最快大概需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