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事公办,亲戚关系可不论。
禾儿愁的就是这个,说:“怎么就没钱了?”
她这学期挣的钱,已经用来买房,本来预留得够够的,谁能想到这两个月,印刷厂那边什么材料都涨价,眼看这个季度要付的钱还差个缺口,真是叫人头疼。
她这么说,也不是真不知道钱在哪,正是太知道,才更要叹气。
陈辉明其实觉得这事情不难办,不过没说,只道:“还有半个月,就要给印刷厂付全款了。”
禾儿心知,她这钱上哪挪一下是大把有,但这并不是什么生死存亡之际,纯粹是自己决策上的失误,自然得靠自己来解决。
这并不是一种逞强,而是她的选择。
不过不管怎么想都好,办法肯定是暂时没有合适的。
她难得咬着手指甲,说:“我再想想吧。”
反正还有半个月,倒也不着急。
陈辉明从不把自己当她姑父,只当自己是来打工的,这也是亲戚间能长久的法则,听完直接就出去,心里多半觉得,最后还是要找人借。
不影响培训班就行。
禾儿心里不这么认为,深刻反省后,觉得自己还是稍微顺利一段时间,就有些飘飘然,账上本来应该有充足的资金,而不是将将好,现在这个局面是,是她自己造成的。
好在不是什么紧急情况,吸引经验,下次不要犯这种错就行。
她善于分析,也能够鼓励自己,只是手敲着桌子,一时没有什么想法。
暂时没办法,那就约会去,好久不见的对象,也能让她放下工作。
这就是做老板的好处,管你几点上下班,想走就走。
禾儿背上包,出培训班后打辆车,正是坐上这辆车,让她有一个全新的想法,甚至影响着禾苗教育今后的发展。
第53章新西方第一更
禾儿是惯常打出租的,尽管价格相对贵一点,但是和拥挤又时不时来迟的公交比起来,总是更好。
用她妈的话来说,是“享受主义养出来的孩子”。
她向来信奉在有条件的情况下,让自己过得更好。
再加上出租车司机们大多数爱聊天,正合她叽里呱啦话没完的个性。
今儿的师傅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听口音就知道是本地人,热络地说:“去联合大楼啊?”
作为本市现今最高档的写字楼,自建成之初就颇受瞩目,现在哪家要是有人在那儿上班,即意味着有出息。
禾儿觉得自家更有出息,她男朋友是在那儿开公司呢,不过把那点骄傲存起来,说:“对啊,师傅,咱们走建兴路停一下,我买个鸡蛋糕好吗?”
高明爱吃,十有八九落地到现在都没能吃上一口东西,忙起来总是这样的,什么都顾不上。
开不开,表都走字。
司机应得爽快,说:“买翟记啊?”
两个人以此聊开,不知道以为是什么失散多年的兄弟姐妹。
禾儿生来话多,一边说,一边还在观察人家怎么开车。
打她说要学车,高明就忙开来。
出于约定,和就想跟他学的执着,也一直没找她爸帮忙。
但不耽误她现在是个理论强者,书背得一清二楚,啥时候踩哪里明明白白,深觉得自己只差上手试。
她的目光毫不遮掩,司机很快发现,说:“想学开车啊?”
现在谁不想学,会开车的人握着的就是“金方向盘”,一等一的好工作。
司机倒也不是怕人家抢工作,直白道:“姑娘家家别学这个。”
苦啊,他这车怎么学的呢?
背书是基础,还得先跟着老师傅跑一年车,打下手,大雨里头二百里山路拉货,挨骂挨踢是家常便饭,一分钱没有,烟酒茶水得给师傅管够,逢年过节还得送礼,第二年才有机会碰车,修车又要学一年,第三年才能上手开。
就这些,女孩子哪里受得住。
但话又说回来,现在绝大多数人都得这么学过来,一是考证必须挂靠单位,得有老师傅带才行,二是老传统,别说是开车,哪门吃饭的手艺都是这样的,像什么木工、厨子等,那才真是从小跟在师傅身边,没有十年不出师。
禾儿其实也听周杨提过他是怎么学的,不过那都是早几年的事情,自从允许私人拥有私家车至今,市场上已经有很大改变。
别的不提,起码有人是不开车,专门靠教人开发的财,基本半年能拿证,就是学费不便宜,最少也要一千五。
当然,哪怕场地好找、人不算成本,一辆车的本钱是肯定要的,这就是现在最昂贵的东西。
哪怕是周杨现在在教,弄的那辆某单位的淘汰车,开五里地停一里的,也得两三万才能拿下。
这还是破车,新车动辄十来万。
要知道,现在一栋大洋房才多少钱,一辆车两套普通的三居室了。
可就是这么贵,想学车的人还是很多,只是没有门路而已。
这个门路,周杨慢慢在搭建起来,朋友之间哪有抢生意的,但是其他行业上,也可以推广开来。
从哪推广是个难题,禾儿手指无意识地在腿上摩挲着。
到地方给钱下车,心里还在琢磨着,等站在电梯前,甩甩脑袋把杂念甩开。
联合大楼的名气之所以广,无疑体现在方方面面,和本地样式完全不同的办公楼格子间就是其一。
高明的公司,现在已经有四五十个员工,除开他花大力气拿下的伊尔代理权,还有其他国外品牌,同时也做出口生意。
这一阶段,出口其实比进口更好做,主要是外贸经营权这一块还没放开,有营业资格的公司比较少,很多事情都得找一个有资质的公司做“中转”。
挣钱的也几乎是这一块,但高明的重心还是放在进口上,主要是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和现阶段市场上各类商品供应不足的冲突。
他成立的明禾,对,公司就叫这个名字,很显而易见是从哪儿来的,就不赘述。
明禾设立在八楼,并不高,面积也不大,但在本栋楼大多数的外资里,也算是中国人的一席之地。
从里到外,都显得十分的正规,以及和国际接轨。
比如进门处,就有前台。
禾儿是熟面孔,没人拦她,只有助理多说一句道:“高总在开会。”
每次说到“高总”,禾儿总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会议室是玻璃墙,因为在走廊的最里面,也没人会走过来,今天就没拉上窗帘。
禾儿不知情,本来是想过去听听声,结果和里面的人面面相觑。
但该做正经事的时候还是要做的,高明冲她笑一下点点头,又接着听别人说起话。
禾儿也不打扰,只让人把她准备好的鸡蛋糕拿去分,分量多到可以给全公司做下午茶,又自己倒杯水,进高明办公室坐着等。
边等边思考着刚刚还没有结果的问题。
高明来的时候,看她冥思苦想的样子,问道:“眉头怎么皱成这样?”
禾儿不由自主摸着自己的额头,把困扰说给他听。
主意其实是挺好的,但有个问题,高明实诚道:“不管你想教什么,能不能找到倾囊相授的老师,都是个问题。”
会手艺的有句话,叫“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所以从古至今,很多行当都是家传,不是血缘关系,都不足以让人坦诚。
这倒也是,禾儿心知烦恼不是一处,说:“我再考虑一下吧。”
她也说也行动,最终敲定,禾苗技术培训班的第一班,是教厨艺,师傅定的是解放前跃华饭店的大师傅,老爷子退休没事做,又无儿无女,最好教人做菜。
自古做厨师的,哪个不是洗菜切菜先三年。
禾苗技术培训打出的广告却是一年出师,一时不知道引多少人关注,批评的声音比较多,很多人质疑这样教出来的厨子真的能做好菜吗?
也有很多人不相信,觉得压箱底的活计,多半是没人愿意教的。
但这一切,都不妨碍招生工作如火如荼。
如果有人搞评选的话,八十年代最受欢迎的工作,无疑是司机、售货员和厨师,可见这一行有多热烈。
如今技术培训班把入行门槛拉低,多的是人跃跃欲试,就是交钱的时候有些犹豫。
实在是太贵,万一效果不好怎么办?
禾儿也挺贴心的,她虽然是一下子想挣钱,也得考虑市场。
在定价上就是一个月一交是三百五,三个月一交是一千,半年一千八,整年是三千五,可以说是各有优惠。
精打细算的人们在选择之后,大多数选择的是三个月或者半年,这个费用乍一看是非常贵,但实际上是什么都包括,学生们连一粒盐都不用自己买,空手来上课就行。
头一期班轰轰烈烈展开来,说得都很实在,想做什么国宴大师的不必想,开个小饭馆的三十道菜,绝对让你学会。
但话又说回来,几十年才出一个大师,大家也就图挣俩钱,开个店够用就行。
也有比较另类的人家,居然就是为提高一下自己的厨艺,据说平常做饭,那真是叫一个惨不忍睹,需要师傅好好雕琢一下。
但不管什么目的,愿意交钱就是好学生。
禾儿也不妨碍自己发钱的路子,顺势又推出短期班,名为“教你做大菜”。
“一年到头总得有那么两次宴请客人的机会,想表现又无从下手,逢年过节的菜色总是单调,想加一道都没有那手艺。但现在,‘教你做大菜’通通满足您的需求,只要二百九十九,就可以学会四道大菜”
以上就是广告语,赵秀云看着都心动,实在是这么多年来,她自己的菜谱都没怎么更新,翻来覆去那几道,做得都有些腻味。
每年年夜饭吃什么,孩子都了如指掌,反正一直都一样。
她想着也给孩子带点人气,当真去报名。
没想到学生还挺多的,甚至超乎她的想象。
一来是这个价钱太贵,一百多,是很多技术工一个月的工资。
二来是不实用,一般人也不会专门为学大菜去上课。
但实际上好些去学的人,都是给人做保姆的,主家出钱让来学的。
现在做保姆的工资也是挺高的,尤其是一些讲规矩的人家,要求更是高。
想吃这碗饭,就得多进修,天天都是买完菜就来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