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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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结局

永安十年八月,皇帝突然派人传旨宣陆渊进宫面圣,没过多久,陆渊便被皇帝召入宫中,成为了皇帝御用卫队中的一名侍卫。这些十五六岁的侍卫都是皇帝从宫外精挑细选出来的少年,他们的出身、经历各不相同,只因被皇帝看中,他们才得以入宫护驾,得到皇帝的栽培与赏识,他们的命运也随之改变。这些人中,陆渊是年纪最小的那一个。

陶筝写信将此事告知了江舟,江舟很快回信,表示自己对此感到很担忧,认为陆渊进宫去做侍卫并不是一件好事。陶筝叹了口气,回信道:“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无奈君命难违,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了,我会时常进宫去看他的。”江舟再次回信,并附上长信两封,拜托他帮忙分别转交给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杜岚杜总管和皇城禁卫军总领白修铭,说此二人与陆景云相识已久,一定会帮忙照顾好陆渊的。陶筝半信半疑地派人将信送到了这两个人的手中,接着他照例带着儿子回陶宅看望兄长。

陶夫人病逝后,陶笙性情大变,可以说是心灰意冷、意志消沉,陶筝深知兄长对大嫂的感情有多深,大嫂生前,兄长坚持不肯纳妾,大嫂死后,兄长坚决不肯续弦,真正做到了一生只爱一人,单是这份忠贞不二,他就已经很佩服了。

隔了几日,陆渊回来探亲,陶筝问道:“你在宫中可好?”

陆渊点点头:“陶叔叔,您放心吧,我在宫中一切都好。”

陶筝见陆渊面色如常,便没有再多加追问,而是吩咐下人为其准备了一些吃食带回宫里去。

十月的一日,陶筝忽然收到了江舟的来信,对方在信中告诉他自己已经在北狄的王庭里了,并简单地向他描述了一番北狄的地理风俗,听起来倒是有几分意思。放下书信,陶筝忽然萌生出来了去北狄的想法。想了几日后,他去见了兄长,说自己要出一趟远门,想把陶钺托付给兄长照看一段时间。陶筝原本已经做好了实话实说的准备,不料陶笙听后并未多问,只是叮嘱他记得时常写信回来报平安。于是过了没几天,陶筝就离开京城去了澹州,接着又骑马北上,待他抵达王庭与江舟碰头之时,京城的人们刚刚过完春节。

草原的春日很冷,风大且寒,吹在耳边呼呼作响,地上的积雪还未完全融化,宝音刚从外面回来,带着一身寒气走进院内,门口服侍的下人见到他,立即恭恭敬敬地行礼:“王爷来了。”他随手将马鞭子扔给下人,“王妃呢?还在睡觉吗?”下人答道:“王妃刚吃过午饭,正在屋内歇息,这会儿应该还没睡下。”他颔首:“好!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下人领命退下,宝音整了整衣衫,掀开厚重的帘子走了进去。

这是一座典型的中原风格的庭院,屋内的用具和布置皆仿照了中原房屋的式样,屋子中央的地板上放着一个大火炉子,烘烤得整间屋子暖烘烘的,宝音脱下毛绒绒的长衣放到门口的椅子上,随即快步朝床榻方向走去。走到床边,他抬手揭开帷帐的一角,只见床上之人紧闭双目,仰面躺在被窝里,一副似睡未睡的慵懒模样。他盯着那人看了几眼,胸中立即涌出一股柔情来,手忙脚乱地脱掉鞋子和外衣挤进了被窝,“云儿”,他低声唤道,不知为何,只是一早上没见,他就已经对这人思念的连饭都要吃不下。陆景云转过身背对着他,依旧闭着眼睛,看也不看他一眼,他像个委屈巴巴的小孩,将脑袋贴在陆景云的颈部,拖着长音说道:“云儿,天天待在屋子里闷不闷?明日想不想出去走走?草原上的格桑花开了,很美的,再过几天,草也会全变绿的。”陆景云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他也不觉得失落,仍然搂着对方自顾自地说着。

大概是在半年前,有一日,天气很好,宝音带着陆景云骑马出游,不料路上所骑之马突然受惊狂奔,陆景云不慎坠马晕了过去,宝音慌忙跳下马去救陆景云,抱起那人回到家中,召来巫医为其诊治。陆景云在床上躺了三日,醒来后竟神奇地恢复了从前的记忆,随即便闹着要回梁朝去。宝音自然是不肯答应放陆景云走的,于是俩人便开始整日为此争吵,再不复往日的恩爱与甜蜜。宝音想了很多法子去哄陆景云开心,但陆景云就是不肯为了他留下来,甚至还偷跑了两回,他派手下将人寻回来后,便将陆景云关在了这座庭院里,这一关就是三个多月,他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但他真得别无他法,他不能失去陆景云,他宁愿陆景云从此恨上自己。半个月前,他没忍住强迫了陆景云,陆景云便不肯再同他说话,也不肯再拿正眼瞧他,就像现在这样,他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但陆景云却是一声不吭,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

“云儿,你转过头跟我说说话好不好?”宝音轻轻地抚摸着陆景云的肩膀,“你很久都没有开口同我说过话了,我很想听你说话,想听到你的声音。”

陆景云依旧沉默着。

宝音无奈地叹了口气,在陆景云身旁躺了片刻之后,他起身穿衣去看望他的母后。侍女告诉他太后正在佛堂祈祷,他便去了佛堂。

太后跪在蒲团上,手里转动着一串佛珠,口中念念有词,宝音走过去跪在母亲身旁,唤了一声“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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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睁开双目,转过头看向宝音:“怎么了?孩子,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可是身体有恙?”

宝音摇了摇头,神情显得无比沮丧。

太后叹息道:“是不是又跟你的王妃吵架了?自从他恢复记忆后,你们的关系……唉!孩子,你知道他为何坚持要走吗?”

“他说梁朝有他的亲人和朋友,他割舍不下他们。”

“那你呢?你也是他的亲人呐!”

“或许我对他来说,远没那些人重要吧。”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继续关着他?关到他服软?”

“他这性子……母后,您不知道,他倔得很,半个多月了硬是一句话也没同我说过,我真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

“孩子,母后觉得,你应该同他好好地谈一谈,敞开心扉把话都说清楚,如果他不爱你,我是说如果,你这样关着他是没有意义的,继续这般下去,你们两个人只会越来越痛苦。”

“母后,我也明白自己这样做不对,但我真得不想失去他。”

“孩子,有时候,爱一个人的方式,也可以是放手与成全。”

从太后处回来后,宝音将自己关在房里喝了好多酒,醉醺醺地躺了一夜,翌日清晨起来,他又骑着马到大草原上跑了一圈,冷风吹在他的面上,他不觉得冷,而是感到心痛万分,也就是在这一刻,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从未真正拥有过陆景云。

黄昏时分,宝音返回庭院,宫人说陆景云已经歇下了,他轻手轻脚地进了屋,脱下衣衫和靴子爬到了床上,侧身抱住了陆景云,他用鼻尖蹭了蹭那人的脸颊,轻声说道:“云儿,咱们说会儿话吧,我知道你没睡。”

陆景云往床里边挪了挪,看样子并不想跟他说话。

宝音将一只手搭在陆景云的腰上,缓缓地抚摸了两下,陆景云立即扭腰躲开了。他对此感到很受伤,委屈地说道:“云儿,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这样对我,我真得很伤心,我们还能再回到从前那样吗?我对你的心思,你都是知道的,这么多年以来,我对你不够好吗?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只求你别离开我……”

“放我走!”这时,陆景云忽然开口了。

宝音一时惊喜万分:“我的云儿,你终于肯同我说话了。”

“放我走!”陆景云又重复了一遍。

“不!”宝音一把搂住陆景云的腰肢,“我不许你走!我不能没有你!云儿,我爱你!”

“可我不爱你。”陆景云冷冷的说道。

宝音惊慌地张了张嘴,“云儿,你怎么可以不爱我呢?我对你那么好,你想想我们的从前,我们以前是多么的欢乐啊!”

“靠欺骗得来的幸福,你不会觉得无耻吗?”陆景云俨然是一副嘲讽的口吻。

听到这句话,宝音的心顿时就凉了下来,陆景云这是一刀又一刀地朝他的心口捅刀子,他的情绪瞬间变得冲动了起来,大声说道:“我不会放你走的,你是我的,我不准你离开草原。对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的故人,他们一直都在草原上找你,但他们永远都别想找到你……”

“你说什么?”陆景云翻身坐了起来,显然是一副很激动的表情。

宝音看到陆景云这副模样,心中更痛了,“你就那么想回去?梁朝有什么好的?还是说,那里有你放不下的人?”

陆景云对他的话仿佛置若罔闻,笑着说道:“是他们,一定是他们,他们来接我回家了?”

“他们是谁?”宝音不由地皱起了眉头,难道陆景云心里果然是有其他人?

“他们在哪儿?你带我去找他们,我要跟他们回家……”

“回什么家?这里就是你的家!”

“我要回家!”

俩人不可避免地又大吵了一架,最后不欢而散,宝音气鼓鼓地离开庭院,又喝了一夜的酒。

翌日上午,侍奉陆景云的宫人找到宝音,说陆景云不肯吃饭,宝音气还没消,遂没有管此事,到了夜里,宫人又急匆匆地来找他:“王爷,王妃一整日都未进食,小人担心他的身子会受不住,王爷还是去劝劝王妃吧!”

宝音听到这里也急了,他放下手头上的事,去庭院看陆景云,只见那人虚弱地躺在床上,脸色煞白,他真是又急又气,站在床边说道:“你这是做什么?何必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你走吗?不会的,就算我留不住你,我也不会让别的人得到你。”

“我宁愿死。”陆景云说。

宝音气急,拂袖而去。

陆景云连着绝食三日有余,躺在床上气息奄奄,宝音虽心中有气,但终究还是放心不下,所以又急匆匆地跑去看陆景云了。

“你宁肯饿死,也不愿为我而选择留下来吗?”他问陆景云。

陆景云已经饿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捏着被角发抖,宝音见状真是又气又心疼,他实在不明白,这世上怎会有陆景云这般倔的人,究竟还要他怎样做?难不成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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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把心剖出来明志才行么?

宝音将陆景云从被窝里拽出来,亲自端着一碗热汤喂对方喝汤,结果勺子还未触碰到陆景云的嘴唇,汤碗便被陆景云挥起一手摔碎在地,热汤洒了一地,有不少溅到了他的裤腿和靴子上。他一时气愤又委屈,遂起身绕过碎瓷片大步走出了这间屋子。

站在庭院内,他抬头看向头顶,只见天空灰蒙蒙的一片,既看不到白云,也瞧不见阳光,只有冷冽的风不时吹起他额前的发丝。这天气,真是像极了他和陆景云如今的关系。

宝音骑着马在大草原上跑了一大圈,夜幕降临之时,他心平气和地来找陆景云,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别闹绝食了,我放你走!”

陆景云原本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现下一听到他说这话瞬间恢复了精神,似乎是怕他反悔似的,立即挣扎着爬下床来,挪到床边的小圆桌旁,坐到小圆凳上,端起一碗粥便默默地吃了起来。宝音心头一酸,心想他当真是不爱自己,一听能走了连丝毫的犹豫都没有,哪怕是在他面前装着一下也好啊!

待陆景云吃饱喝足之后,宝音便叫来宫人为其收拾行李,打算过几日亲自送陆景云回梁朝。

“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对吧?”陆景云问宝音。“他们是不是离我很近?你能不能将我送到他们……”

“不能!”宝音断然拒绝。

“为什么?”陆景云问。

“因为我不想看到那些人,是他们从我身边夺走了你……”

“你要亲自送我回去么?”

“是我将你带到这里来的,现在,就让我送你回去吧。”

“好!”

三日后,陆景云随同宝音离开王庭,骑马踏上了归程之路,一路上,俩人很少说话,宝音显得十分沮丧,对什么都打不起来精神,陆景云则恰好相反,一想到即将回到故国,他的心情就变得很轻松、也很愉悦。

半个月后,一行人抵达了梁朝与北狄的边界,分别的时候到了,彼此之间心情都很复杂。

“你爱过我吗?”这个问题,宝音一路上问了陆景云很多遍。

陆景云始终沉默不语。他想自己应该做得再狠、再决绝一些,这样宝音就不会再缠着他不放手了。于是在最后分别的时候,他给了对方答案:“没有!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

听到这话的宝音,脸上流露出来了痛苦与不甘的神情,可惜他,八载岁月,空欢喜一场,终究还是换不来陆景云的感动与留恋。

“回去吧!记得忘掉我!”陆景云又说。

“哈哈哈……”宝音真是欲哭无泪。翻身上马,他头也不回地骑着马离开了。

“陆景云,我当然会忘掉你!我会再去娶一位新王妃,你不爱我,会有别人来爱我的。”

陆景云孤身进入澹州城后,本打算去找澹州太守,希望对方能帮忙联络到陶筝和江舟,不料他刚走过一条大街,便有一人走上前来询问他是否姓陆,并自称是陶筝的手下。陆景云从此人口中得知陶筝多年来一直派人在澹州寻找他,从未放弃过。这人正是凭借着手中的画像认出来了他,还说有一部分人跟着陶筝和江舟去了北狄,而他们则负责驻扎在此地继续打探他的消息。

远在王庭的陶、江二人,收到澹州的急信后立即动身返回,约摸半个月后,陆景云终于与他们得以重逢。三人抱作一团,真是恨不得要大哭一场才好。关于北狄与宝音,陆景云未提及一字,只说他当年坠崖后伤到了脑袋,失去了记忆,被一猎户所救,前不久才刚刚恢复记忆,于是便自己找了回来。陶筝对此番说辞并无怀疑,但江舟却暗暗地起了疑心,私下里,他对陶筝说:“云儿一定有事瞒着你我。”但陶筝却道:“江舟,有些事,景云哥哥不想说我们也就别再问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都过去吧。反正现在景云哥哥已经回来了,那就足够了。”江舟想了想觉得也是,往事大多是不堪回首的,有些事也不好再追根问底,就让它们都埋葬在岁月的尘埃里吧。

陆景云不愿意再回京城,他说自己已厌倦了官场的勾心斗角,如今只想找个与世无争的地方平静地度过下半辈子。江舟同他说起陆渊的事,他的表情亦是淡淡的,似乎不大关心:“既然世人都以为我已不在人世,那么就这样吧,不必多加解释,更不必死而复生。人各有命,这孩子有他自己的路要走,若有缘,也许将来还会再见上一面。”

“景云哥哥,我都听你的,你想去哪里,我陪着你去就是了。”陶筝抓住陆景云的一只手。

“云儿,我也是。”江舟紧跟着抓住了陆景云的另一只手。

陆景云左边看看右边瞧瞧,心中真是感慨万千,千帆过尽,爱人犹在,有他们在身边,此生无憾。

往后余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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