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翀想伸手为他擦擦染到面颊上的眼泪,但手指伸到一半,他又把手收了回去,说:“我考完了,等成绩就行,不用想太多。倒是你,怎么哭了?别骗我说没哭啊。我又不傻,难道看不出来?”
闫然慢慢走到书桌跟前去,他低头看书桌上的教材,说:“没什么,只是背《项脊轩志》,有感而发而已。”
“啊?”萧子翀听是这个解释,在觉得意外之后,他又想,闫然可能的确是那种会为《项脊轩志》而哭的性格。他想了想后说:“是因为那个‘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的物是人非而哭吗?”
闫然回头看他,萧子翀穿着夏装的校服——他已经是即将十七岁的大男生了,要是忘记剃胡子,都要看到胡茬子了,而且他的脸也不像以前那样软软嫩嫩的,多了棱角,眼神也比以前深邃,比以前更有侵略性,让人感受到他带给人的压迫感,同时也让闫然知道他不是以前的萧子翀了,闫然从他身上感受到一些陌生。
闫然望着萧子翀,眼泪又盈满了眼眶,他没有回答。
萧子翀忧心忡忡地看着闫然,总觉得闫然的眼睛像在说话,像是薄雾后的明净湖水,萧子翀看不明白他眼中笼罩的深意,却体会到一种沉醉又心碎的感觉。
萧子翀一阵心慌,默默地看着闫然,闫然像是回过神来了,赶紧把目光转到了另一边去。
刚高考完,本来很兴奋的萧子翀突然也觉得难过,他有点明白闫然的感情了,闫然一定是因为自己高考完要去上大学,所以难过了,但闫然要祝福自己,所以,他不能将这份不舍和难过表达给自己听。
萧子翀勉强笑了笑,走到闫然跟前去,在明白对闫然的感情后,他已经尽力控制自己,减少和闫然的肢体接触。这些肢体接触因他的心思不纯,总会让他在事后觉得自己在占闫然的便宜,因此生出对闫然的愧疚和对自己的厌烦情绪。
但是此时,他控制不住自己,伸手从闫然身后一下子抱住了他。
闫然的身体瞬间僵住了,萧子翀没有放开他,而是在他身后低声说道:“不是说过的吗?无论过多少时间,你都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无论我去哪里,都不会有人替代你在我心里的位置。你也不许让别人替代我在你心里的位置,你明白吗?”
闫然闭上了自己的眼,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做出回答:“嗯,我知道。”
萧子翀目光定在闫然的耳朵上,闫然的耳朵很软,很白,右边的耳垂后面有一点很小的褐色的痣,萧子翀轻声说:“不要哭了,好吗?”
闫然的眼泪,每次都让他不知所措,萧子翀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闫然有他自己的人生,有他的爱好,有他的家人,有他的其他朋友。萧子翀知道自己不能让闫然为了自己做什么,自己也不可能为闫然放弃自己要走的路。
萧子翀虽然比一般孩子早慧,但是对于世界之大,对于未来会如何,他并没有什么直观的概念,除了对闫然说“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无法给闫然任何更确切的承诺。
闫然也不想再哭,流泪会让他觉得窘迫和害羞,并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哭泣的样子,包括父母奶奶,也包括萧子翀,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
闫然的泪滴落在萧子翀的手指上,在一瞬间的温热的感觉后,就变成了凉凉的濡湿的感觉。
萧子翀更加难受,“不要哭了,闫然。”
闫然让自己缓了一会儿,但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眼泪,他也烦了自己了,又怕萧子翀多想,于是就让自己多想一些高兴的事,然后说:“你别让我不要哭了,你越这样说,我越控制不住眼泪啊。我能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