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一直没说话的老袁突然叫起来,打断了许霹雳的攻势。他兴奋地盯着默笙,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把以琛甩了去美国的女人,是不是?
啊?!除了向恒以琛,其余人都不可置信地望着赵默笙。她,甩掉何以琛?
默笙也呆住,她甩以琛?这从何说起?而且,为什么这个魁梧大汉的眼神看起来好像很崇拜?
不,我没有
还想抵赖?老袁采取迂回战术:你是不是去过美国?
是。
你以前是不是他女朋友?
对。
那就是了。老袁的熊掌代替惊堂木一拍,罪名成立!
默笙目瞪口呆,现在的律师都是这么糙菅人命的吗?
她刚想解释,就被以琛一把拉起:不好意思,我们先走一步。
没人拦他们,怔怔地目送他们远去。
一出得月楼的大门,外面的冷风chuī来,她乱极的思绪终于有点清楚,看着走在前面的人,忍不住问:以琛,你为什么不说?
说什么?
他们似乎以为我甩了你,可是明明不是这样的,你为什么不解释?心高气傲的何以琛怎么可以忍受这样的误解!
怎么解释?以琛的身形定住了,挺拔宽阔的背影在这一刻看来那么寂寞,涩涩的声音在夜风中分外清晰,连我自己也这么认为。
第四章命运
她不明白,什么叫他也这么认为。
我至今仍在怀疑,当年我的那些话,是不是正好给了你远走高飞的理由。
以琛的声音不高不低,却一字一字重若千斤地敲在她心头。
他怎么可以这样说?他居然这样说!
她清楚地记着那天的qíng形。她听了以玫的话,立刻去找他证实。以琛是不会骗她的,他说不是就不是,她绝对会相信他。可是如果他真的喜欢以玫呢,那怎么办
去的路上她能想到的最坏的qíng况不过是以琛告诉她他也爱以玫,绝料不到迎接她的会是他厌恶的眼神,和刀锋般凌厉的话。
走,我不想见到你!
赵默笙,我但愿从来没有认识你!
那样决绝的语气和神qíng,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心神俱裂。可如今他居然说,她,负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默笙盯着自己的鞋子,低而清晰地问。
不断流动的人群中停伫的两人多少吸引了周围的目光,以琛拉过她走到僻静的地方,松开她,点起一支烟。
要怎么告诉她?如实?
不行。
他定定地开口:那天,你父亲来找过我。
瞥见她骇然的神色,俊颜浮起淡淡的讽笑:没想到?呵!我也没想到,我的女朋友竟然是市长千金。
默笙脸色蓦地发白。市长千金!市长千金!多讽刺的一个称呼!
她和以琛来自同一个地方y市。当年欢天喜地地把这个当作天大的缘分和巧合,如今却是天大的难堪。
如果他知道她是赵清源的女儿,那么他必定也知道
默笙不稳地说:我爸爸的事,你应该知道。
是。以琛点头。赵清源贪污受贿千万之巨,事迹败露于狱中自杀,举国震惊。
默笙闭眼,无所谓了。
我爸爸,他对你说了什么?
以琛垂眸,那天赵清源对他说的话还清晰在耳: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年轻人,小笙很喜欢你,我也不想反对。如果你愿意和小笙一起去美国,我会帮你把一切都办好,签证、房子、学校都不用你担心
多么诱人的条件!
半晌,以琛沉沉地说:我一个靠打工和奖学金度日的穷学生,你觉得他会说什么?
默笙沉默,她了解她的父亲,没有利用价值没有背景的人他向来不屑一顾,她完全能想像出他对以琛说了多过分的话。否则,以以琛的冷静,怎么会对她发这么大的火。
对不起。真相竟然是这样的!长久以来的认知遭到彻底地颠覆,默笙思绪纷杂,只觉得翻江倒海一般的乱。
你这个对不起是为谁说?为你自己,还是你父亲?如果是代你父亲说,那大可不必。以琛冷冷地说。
默笙薄弱地辩解:我当时并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来问我?
以琛的声音宛如从地狱中来的冷酷犀利:你连问都没问就判了我的死刑,赵默笙,你猜猜我这几年有多恨你?
恨?
默笙惊惶地后退一步,却逃不开他的掌控范围,双肩猛地被他抓紧,力道之大让她怀疑自己的骨头会不会被捏碎。
我从来没有招惹你,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既然招惹了,为什么半途而废?这样绝望而愤怒的质问语气让默笙连对不起都说不出口了,只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不敢看他。
我现在只想问你,以琛渐渐平静,灼人的视线盯住她,如果当时你知道这一切,你还会不会走?
她还会不会走?默笙愣住,想不到他会问这种问题。
如果是七年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不会,毕竟当时在她来说,去美国真的单纯是为了逃避感qíng失败的痛苦。可是现在呢?现在她已经明白七年前的一切都是爸爸早已策划好的一场逃亡,否则,签证怎么可能在几天内就办好?否则,美国的一切怎么会早已安排好?所有的事qíng在她毫不知qíng的qíng况下已经决定,她毫不怀疑当年就算她不想去,也会被押上飞机。
默笙低下头:对不起。
以琛明白了,倏地将她放开,眼中的失望和怒意简直可以将她生生凌迟。
良久他才勉qiáng镇静地开口:那现在呢?
什么现在?默笙不解。
※※※
你现在要不要回到我身边?以琛有些僵硬地说。
外面的世界突然寂静,默笙惊愕地望着他,只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我不打算在这方面làng费太多时间,也没有兴趣去重新认识一个人经营一段感qíng,所以你最适合,不是吗?
是吗?默笙怔怔地听着,一颗心渐渐下落。
因为认识,因为合适?
可是以琛,你真的认识眼前的这个赵默笙吗?这个她,有时候她自己都会觉得好陌生好陌生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再没有力气去追逐一颗遥远的心,再不想拥有一份随时会覆灭的感qíng,那种整个世界在自己周围轰然崩塌的声音,她再不能承受第二次。
所以,以琛,对不起。
原谅我的懦弱。只是我没料到,原来竟连你都无法给我勇气了。
她竟然这么快就拒绝他。以琛定了定说:你不用这么快回答我,你
他的话被默笙轻轻打断:我结过婚了。
话音猛然煞住,以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一字一字清晰无比地问:你说什么?
默笙盯着地上自己的影子,低低地说:我结婚了,三年前,在美国。
以琛脸色冷冽yīn沉,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可以把周围的空气都冻住,他恶狠狠地瞪着她,仿佛随时会伸出手把她掐死。
久久,她才听到他冰寒透顶的声音,赵默笙,我是疯了才会这样让你践踏。
日子一成不变地滑过去,这天默笙在杂志社的布告栏上看到国庆放假通知时,才发现时间已经不知不觉到了九月底。
整个夏天就这么过去了。
越接近十一,杂志社里的气氛越放松,三十号快要下班的时候小红过来问默笙:阿笙,国庆七天你怎么安排的?
还没想过。默笙正整理着桌上的照片。
居然没想过,我从五一就开始盼着十一了。
被她夸张的表qíng惹笑了一下,默笙随口问:今年怎么放这么长时间?
年年都这样啊。小红略微奇怪地说,随即了然,哦,你在国外太久了大概不知道,七天长假实行好几年了,发展旅游业嘛。今年我打算去凤凰古城哦,你要不要一起来?
看她一脸甜蜜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和那位医生先生一起去的,默笙侧首一笑:要我全程随行帮你们拍qíng侣照吗?我收费很高的。
哎呀!你讨厌!小红极卡通地掩面羞羞答答了一阵,放下手却发现刚刚还和她说笑着的默笙又陷入沉默中去了,恍恍惚惚的表qíng。
小红推了她一下:阿笙,你怎么啦?最近有点怪怪的。
嗯?哦,没有啊。默笙回神,突然多出来这么多天,在想gān什么。
下班后还是不知道自己该去gān什么好。街道上明显热闹了很多,商铺都焕然一新的样子,默笙沿着漂亮的橱窗漫步,偶尔停下来买点小吃,然后继续漫无目的地前行。
直到看到熟悉的古朴校门,默笙才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c大来了,自己也吓了一跳,从工作的地方到这里,大概半个城市都被她走过来了。
学校门口应该比平时热闹很多,到处都是背着行李的学生,脸上带着简单快乐的笑容。默笙想起自己当学生的时候,也往往因为放假开心兴奋很久,现在想来,真是恍然若梦。
双手cha在衣兜里,漫步在学校的林荫大道上,默笙的心qíng没有像上次和以琛一起来时那样起伏不定,只是平静之余更觉惘然。自己的人生好像从走出这个学校就开始错了,然而事到如今,又要怎样走下去才是对的?
你现在要不要回到我身边?以琛低沉的声音又一次在脑海里响起,默笙停住脚步,闭上眼,等心里的抽痛过去。
回到他身边,曾经想像过无数次的qíng景。在国外的时候,常常一个走神,就会开始幻想和以琛重逢,幻想两个人幸福地在一起。那是她漫长孤单的日子里唯一的慰藉,唯一的快乐,她所有的坚qiáng和坚持都源于这种幸福的想像。然而,回国后,当以琛以一种理xing而冰冷的态度要把她的幻想变成现实时,她却退缩了。
他和她,都不再是她记忆中那个单纯的少年少女,七年分离造成的裂痕时时刻刻在提醒着彼此的伤痛,也许只是细小的伤口,可是同样痛不yù生。
因为太在乎,所以受不起。
他们之间,其实在七年前就已经尘埃落定。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cao场边,塑胶跑道上不少人在慢跑。
不知道现在她八百米要跑多久?
默笙矮身穿过栏杆,站在跑道上,踮起脚划出一条起跑线,默念一二三,用考八百米的速度冲了出去。
闭着眼睛,穿梭夜风,跑到终点。
四分二十五秒,太慢了。头被人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