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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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华却是正回了府,面色不佳,对着走来的贺元一拍小桌,气道:“你又惹祸!”

贺元见她着的是礼服,心想是进了宫,忙慌张道:“张御史?我不是急着见您,谁想那人这般死脑筋!”

明华长叹口气,道。

“今日大朝会上,那张御史散了衣服哭得要去撞死。”

“说宗室欺人太甚,让皇上给你治罪!”

明华说完猛咳几声,又道:“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坐轿。”那张御史就是条甩不掉的野狗,非得咬对手一嘴血肉才罢休,这样的人她哪儿能惹。

贺元忙给她拍背,强撑道:“哪晓得骑马还能遇上这破事,该是我运气差,偏遇上他。”

“你这是素来肆意惯了,得了教训才晓得记!”明华无奈道。贺元哪里觉得有错,不吭气。明华又说:“多亏你那郡马,你才躲了此事,等他下值回来你得谢他。”

不顾律令纵马不算个事,偏偏贺元打了命官。

贺元立时想起昨夜荒唐,脸红起:“他本就该帮我。”她见明华气色稍好,又问道:“您今日进宫是作何。”

明华拍拍她的手:“为你堂妹,贺珍,你可还记得她,如今她可是金都第一才女。”

贺元倒有些印象,贺珍是她二叔的嫡女,几年前倒是见过。贺氏一脉出自清贵,并无爵位。父亲贺意做了驸马再无进朝可能后,他的弟弟,贺元二叔成了家主。

说起来她与贺家并不相熟,这也缘因父辈。贺意去世前,就与贺家日益冷淡。对于从小来往公主府与宫中的贺元,更甚少出入贺家。

贺元没懂,就听明华又说:“我打算送她进宫为后。”她今日入宫,便是与阮七商议此事。

原来,阮七登基时曾许下诺言,守孝三年方才大婚,如今三年期满。

“呀,您不是害她。”贺元嗔道。

明华一点贺元脑门,作出气样,“你是个傻的,后位多少女子梦寐以求。”

贺元嘟起花瓣似的唇,抱怨:“那阮七脾气怪死,给他做妻子可得憋屈。”

明华瞪她一眼,“那是后位!你表弟还不定得应呢!”

“他凭甚不应,您可是她姑母。”贺元半点不明白,眨巴着眼。

明华晓得她傻,叹道:“没那么简单,多少人盯着,就说那许贵妃也不是省油灯。”

贺家不过二品,族里又无甚出息后辈,徒留一个清流名声。她这长公主府也快名存实亡,待她离世就是一个空架子,这样的贺珍哪里比得过其他世家女。

今日进宫,阮七将话题转来绕去,就是不肯给个准信儿,偏她与这个侄子也是近些年才熟悉,如今半分姑母架子也拿不出。

明华只得说:“我是不懂他心思。”

“哼,您不看他是从谁肚子里生的,惯是心机深沉。”贺元此话颇为尖酸刻薄,明华一听了就敲她脑门,肃道:“休要多嘴。”

贺元立时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明华理也不理,自言:“你那舅舅,可是个痴情人。”

贺元没听清,她又瞧了瞧明华,往她怀里蹭道:“我不管您送谁去,您瞧您今日起色好许多,我看着心里也舒服。”

明华虽然瘦的吓人,一身华服空荡荡,可有了几分气色。

明华伸手揉揉贺元的脑袋,正想应,忽觉心口发痒,浑身发热,有些焦躁道:“你那园子牡丹开了,快去看看。”

贺元便一下起来,欢喜出声:“好呀,我倒好久未看。”

待她一走,正院独留徐嬷嬷一人,明华才急道:“去把药粉拿来。”徐嬷嬷脸色大变,当即跪下直磕头,哑着嗓子说:“奴婢求您了,这可不能再用了,您就当为着郡主。”

明华自个儿起了身,摇头:“嬷嬷,你心里清楚,我没几日了。”

“待我走了,你就去元元那,你把我奶大,也要帮我看着她。”徐嬷嬷一个劲儿流泪,点头应下。

明华用了药,容色再添几分光彩,正如贺元所看到的好起来。

贺元的旧居秀水苑园子种了好一片牡丹花,如今盛开起来,倒是别有一番美景。身旁的二莲看了眼说:“奴婢在庄子里长大,小时就听说公主府里有金都最美的牡丹,想必就是这。”

贺元被逗笑:“你这个傻的,哪儿说的是花,说的可是你的郡主。”她说此也颇以自傲,又觉得这二莲没见过世面,却不晓得是二莲特意恭维。

“她自小被人说是盛世牡丹,气性极高,突然嫁给了小小探花郎,你当那些人不曾疑过!”明华语气带了几分恨意。

徐嬷嬷忙答:“公主您是关心则乱。外面都说郡主是随您,哪有其他闲话。”

当年,护国长公主下嫁给体弱多病的清贵公子,早开了明华一家看颜色的先河。明华眉头微蹙,摇头:“驸马他,算了,我总得为她铺好后路。”

随着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明华心中愈加不安。只要不是那等攀龙附凤之人,谁家母亲不愿女儿嫁给一户家世简单、无讨嫌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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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丈夫又独宠的人家。而她的元元正是处于此,且肉眼可见过得很好。但她仍旧放心不下,日益焦灼。

“我养得好好的一株牡丹竟成了菟丝花。”明华自言自语道。

8、该丢了

看完牡丹,贺元满心欢喜回了王府等王良下值,谁想突然被召进宫里。前来传信的小太监是刘安的干儿子,谁的命令一目了然。

她才细细装扮完,听此只想脱下华服将妆容洗个干净。可那小太监急得很,又不敢开罪郡主,只愁眉苦脸搓手。贺元见着烦,便就此与他进宫。

这一去,到的地儿居然不是后殿,而是上朝议事的前殿,贺元从未踏足过。小太监将她一送进,溜身一转闭了殿门。那殿里空荡荡,满目朱红做壁,玄色为底,又有几桩龙纹大柱,看着大气磅礴,贺元只觉心中发慌。

她步子往前几步,抖着嗓子喊:“阮七。”声响如烟般一出就消散开,半点动静也无。贺元忙转身往殿门去,殿门竟被外锁死,她只得不停拍门:“快给本郡主打开!”

“表姐你急什么。”阮七的声音从后悠悠传来。

贺元回头,只见阮七不知从哪儿出现,竟端坐龙椅之上,他看她似笑非笑。

今日的阮七头戴通天冠,身穿绣了十二章纹的玄色朝服。他姿色艳绝,又肤色似玉,儿时的卑贱不知何时早已褪去。他在上看她,仿佛如看手心的蝼蚁。

贺元向阮七走去,她于九重梯下,抬头质问:“你又要做甚。”看似底气十足,可贺元知晓自己浑身发冷。

“表姐,来。”阮七伸出手。

殿后一阵风突然刮来,悬挂殿内的灯火刹那全灭,整个正殿一片半黑。贺元不禁“啊”一声,竟跌跪在九重梯上,她只觉视野模糊,仿佛看见龙椅上的人起身走下。

“怕吗。”

绣着龙纹的靴子与狼狈在地的贺元仅仅一目之遥,贺元颤音道:“你。”

阮七俯身将贺元拉进怀内,贺元看不清,只得搂紧了他的脖颈,阮七不吭声,继续向前。

一瞬,殿内灯火通明,贺元被阮七竟丢在了龙椅之上!

贺元今日为了王良本就特意装扮过,如今那身华裙散在龙椅上。她双眼睁大,朱唇微张,艳容满是仓惶无助,让这素日严肃死板的朝堂平添绮念。

贺元挣扎着就想起身,阮七却将她按在椅上。他坐在一旁,往前一指,说:“你看,今日张御史就是想撞那根柱子。”

“他散了衣给朕看,说表姐多狠辣,如若不严惩,他就撞死去。”阮七说的漫不经心。他又笑起,压低了嗓对贺元耳语:“你猜朕想说甚。”

贺元目光一阵慌乱,她无助求他:“别说了。”

阮七不理,抽出贺元腰上的软鞭,慢声慢气道:“朕想说,张御史你凭的大惊小怪,朕挨的鞭可比你狠多了,可朕不是还对表姐好呢。”

贺元面色惨白,她强撑着说:“阮七你都当了皇帝何必如此小气。”

阮七却不应,他晃着鞭,话锋一转:“原以你那夫君就是靠姑母的小白脸,没想到倒有几分真本事,能翻出张御史的旧事帮你反击。可是他晓得,你天天不离身的鞭子可是我那三哥送的。”

软鞭“啪”的往下一落,贺元就要起身去捡。阮七哪肯,他死死将她圈在怀中,嗤笑:“用那么久表姐你早该丢了。”

贺元眼圈一红,一口朝他的肩膀咬下,阮七纹丝不动,贺元也不住嘴。等嘴里有了血锈味她才松开,吐出一口血水,又恶狠狠看向阮七。

阮七的肩被咬伤,可他依旧没有半点儿反应,只伸手抚向贺元的脸:“表姐你别忘了,姑母还有事求我呢。想要我娶你贺家的女儿?你好好求我,没准儿我就应了。”阮七的手猛地一掐,就像对一个玩意儿。

贺元脸被掐的生疼,又推不开他另只手的禁锢,只得气骂:“阮七!你不过是个。”她骂了一半,突然收了声。没骂出的词,他俩都晓得是什么,阮七终于变了脸,哼了一声丢开她。

她忙往下跑,裙摆拖了一地,身后又传来阮七的声音:“表姐你莫忘了,父皇免得是你家礼,可不是朝礼。”

而这是前朝,不是后宫。

贺元默不作声捡起鞭,勉强跪下。等礼毕抬头,九重梯上空无一人,阮七早不知去了哪儿。

有阮七的默许,殿门开了锁。贺元回头看缓缓被关上殿门的前殿,委屈不行。

9、宁国侯

随贺元入宫的张嬷嬷与五桃在外等她许久,见她出来,张嬷嬷又求她:“郡主,穆太妃怕是,您就去看看吧。”

穆太妃是太皇太后的侄女,明华的表妹,更是,阮三的母妃。好歹是“表姑姑”从小叫到大,贺元咬着唇最终还是去了。

昔日繁花似锦的萃兰宫已颓唐潦倒,几座内殿荒废大半。现今天色泛黑,宫里一道连烛火也未点燃,只有几个宫女太监懒懒散散扫着地,见贺元更只是草草行礼。“郡主,您看这就是人心易变。”张嬷嬷摇了摇头。

“怎么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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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样子了。”贺元看向双竹殿。这儿是昔日阮三的居所,位于主殿一侧,如今竟似被火烧过。“这,奴婢不清楚。”张嬷嬷不是宫中之人,自然不晓得。

她们一行进入主殿,曾经的金碧辉煌只剩下一个空架子。有宫女嬷嬷迎来,都一副不耐之色。听张嬷嬷道了来意,嘴一撇:“穆太妃身子抱恙,哪里能见客。”“还不退下!”有女声呵斥道,见一个年长的宫女走来,贺元认识她,她是穆太妃身边的刘女官。

“郡主您请。”刘女官对她行礼,声色平板,也无甚故人眷念。

到了内殿,穆太妃正坐在椅上,似是准备用膳,她容色比之以往果然憔悴不少,芳华不再。贺元有些尴尬的行礼,穆太妃神色却不变,招她过来:“你今日可又是和三儿混玩了。”

这话如雷般惊天动地,贺元惊慌看向刘女官,女官眼神一黯:“殿下走后,太妃便有些糊涂。”

“愣着做甚,还不一起用膳。”穆太妃让贺元坐,贺元点头让女官备了碗筷来。

案桌摆的膳食着实不堪,当年吃食最为精细的穆太妃用起来却面不改色,贺元顺着她吃两口只觉梗在嗓里咽不下去。

穆太妃突然有些急躁:“三儿怎么还不回来。”刘女官忙道:“殿下还在太傅那呢。”“可又是耍滑乱作了文章,他身为长子怎么这般惫懒。皇上前些日子还夸那阮五长进!”穆太妃絮絮叨叨念着。

贺元好久未听过阮五的名字,她的舅舅子嗣甚少,膝下只有三子四女。阮五是贤妃所出,与阮三不过差几个月。因贤妃缘故,阮五不喜和他们玩耍,日也念书夜也读书,偏还几分心机,被贺元笑话是个暗里藏坏的书呆子。

可这呆子却莫名其妙死在了十六岁。他死后,贤妃疯了,阮三娶了别人,阮七出了冷宫。

一切都不一样了。

“没呢,太傅夸他聪慧,说他懂事不顽皮了。”贺元喉咙一哽,捧着穆太妃道。

穆太妃笑:“元元你又帮他骗我,明华晓得要气死,好好养大的女儿被本宫拐了去。”贺元只能勉强赔笑,起身准备告退。穆太妃有些不乐意,她似乎好久没与人说过话,神情不安:“难道让他记得去宁国侯府看看,他生气了?可那到底是他外家。”

宁国侯一出,四周都静默起来。

谁能想,贺元都不能想到,宁国侯败落的这么干净。那是出了太皇太后的娘家,那是上圣与明华的母家。竟在上圣时,被揭发几项大罪,虽未诛了满门,但也夺爵贬官,几朝辉煌再不复存在。

那时她还在吴余。她嫁人不过两年,王良突然被下放去了吴余做官,听说是明华使的,说是让他涨资历。起初贺元不愿一块走,明华却不干,说王母已不在王良身旁,她做妻子的怎么还能嫌苦嫌累,硬生生让她跟去了。

吴余那块地方虽小,但也不穷苦。她却过得并不悠哉,那两年金都屡屡出事。先是宁国侯府、再是舅舅去世、阮七登基,等调回来她才晓得。

阮三被封王去了南城,也等同圈禁。

刘女官摇头,不让贺元再接着哄,她这才行礼出去。等出了正殿,贺元又问了双竹殿的事,刘女官面色惆怅:“太妃发痴时放的火,今日郡主来太妃倒好了许多。”

“我不会常来,你知道的。”贺元纵然满是惆怅与心酸,可也不得不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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