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145节</h1>
“等下。”莱恩冷冷地说,“把你手中的纸牌统统留下。”
老神棍离去的动作顿了顿,转过头,在莱恩看不见的方向对满脸担忧地望着自己的小丑扔去一个让他安心的表情,而后,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手抬起来,唰地一下,将手中厚厚的一叠——大概已经用了很久,有一些都开始褪色的纸牌,尽数扔到了光滑冰冷的会议桌上。
“很好。”莱恩勾起唇角,“来个人,给我烧了。”
老神棍冷笑一声,滑着轮椅,头也不回地离开会议室。
良久,没人敢动。直到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这么长的时间,终于有人有了动作——只不过这一次,出乎意料地,在会议桌边站起来的却是鹰眼。他唇角边挂着慵懒的笑容,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老神棍原本所在的位置,用修长漂亮的手指,一张张地将二十一张塔罗牌收集好,而后坐到的旁边的位置上,掏出口袋中私藏的精致打火机,一张一张地,耐心地将那些卡牌点燃。
男人漂亮阴柔的脸蛋半隐在微弱的火光之后,他手中的打火机大概是找人定做的,非常漂亮的一只雄鹰展翅欲飞的模样——莱恩的唇角紧了紧,不知觉地,将手伸进了上衣口袋——在他说触摸的地方,有一块金属制的徽章,徽章上面,拥有和鹰眼手中这枚打火机一模一样的图案。
莱恩脸上的表情捉摸不定——看着团团围绕自己坐着的二十五名高层,有那么一刻,他几乎想就这样抽身离开会议室,再也不管这剩下的大一堆烂摊子。
不去想下面蠢蠢欲动的那些人。
不去想为什么底层的犯人开始出现反叛行为。
不去想明明稳定的局面为什么毫无预兆地,在那个黑发年轻人离开禁闭室后却忽然一下子全部失去了控制。
面色苍白,从身体内部一阵阵地泛着冰冷的寒意——这样的局面,并不是他最先开始想象的那样——他想象中的王权者,并不该像今天这样窘迫。
“小莱恩,你是‘红’组织最出色的杀手,论技巧,论速度,论出任务的质量……”
没有开灯的会议室中,那半张脸隐藏在唯一的火光之后的漂亮男人嗓音低沉优雅,仿佛催眠一般在所有高层的耳中响起……
“这个世界上,大概和你能相提并论的杀手没有多少了,你很出色。”鹰眼嗤嗤地笑着,双眼却认真地盯着手中的那张象征着支配的“力量(strength)”缓慢地被火舌舔舐着眼看就要燃烧殆尽,“但是,也仅仅是作为杀手而已。”
轻轻抖了抖手,将只剩下一点儿焦黑边缘的纸牌扔进烟灰缸中,男人终于抬起头,毫无畏惧地,对视上了会议室的另一边,三号楼现任王权者错愕的双眼:“你们只是一群天真的孩子,为什么偏偏要参合大人的世界?——你知道有没有想过,在你从小到大的漫长过程之中,给你上课的老师那么多,几乎遍及方方面面,为什么却从来没有人敢在涉足‘权位’这一方面,跟你多说半个字?”
满意地看着少年渐渐瞪大的双眼。
鹰眼微笑:“永远不要把你的老板当做傻瓜,企图攀登到你不该到的位置,只是作茧自缚而已。”
187第一百八十七章
第二天早上。
在早餐之前,所有的高层都顶着严重的黑眼圈分别召集手下的犯人开了次训话大会——可喜可贺的是,训话大会的效果看上去不错,作为高层,他们总有办法用各式各样的方式让手下的犯人乖乖听话……连带着就连这段时间天天在搞“招兵买马”的大板牙也跟着收敛了不少。
最明显的效果是,当莱恩冷着脸走过三号楼通往餐厅的走廊时,跟这位新上任的王权者打招呼问好的那些底层看上去终于恭敬了不少,这让三号楼的走廊难得地呈现出一幅圣诞节前后才有的喜气洋洋和谐场面——在阮向远上次的一番闹腾之后,三号楼走廊上再也没有出现过二号楼的人。
哪怕是心中依旧有不满,绝翅馆的犯人们还是终究是自我利益至上主义,敢在明面上跟王权者对着干的人,除了某个人之外,其他的人暂时还没有出生。
当太阳彻底从东方升起的时候,这个昨晚“用力过度”的“某个人”还趴在隔壁楼王权者结实宽阔的胸膛上流着哈喇子睡得昏天暗地。
二号楼王权者的牢房飘窗之外,忽然黑影一闪,修长的身影顺着还挂在那儿的登山绳,轻手轻脚得如同最敏捷的猎豹一般,无声无息滑入王权者的牢房之中。
那个身影在无声地滑下飘窗之后,顿了顿,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差点儿被自己碰到的木头架子,木头架子上的鱼缸水波微震荡,里面的黑色金鱼受了惊吓,噗通一声深深扎入鱼缸深处,溅出几滴水花。
而此时,在他的不远处那张大床上,红发男人早已在他出现于窗外的第一秒就睁开了湛蓝的双眼。昨晚因高热而变得迷茫飘忽的神情早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于那双瞳眸之中,此时此刻,那凌厉的目光和在男人周遭瞬间爆发的警惕,无一不说明,绝翅馆二号楼的王权者已经归来。
当白雀沉默地走向雷切的床边,床上的男人动作幅度很小地稍稍坐起,他顺手捞起被扔到床底下的薄毯覆盖在床上另一具皮肤在阳光之下显得白皙到刺目的身体,薄薄的摊子被展开,以一种强势占有欲的姿态将熟睡中的黑发年轻人整个儿盖在下面,只留下了一戳柔软的黑色头发露在外面。
白雀只是看了眼,在看见毯子匀长起伏着、覆盖在这之下的人没被男人蹂躏致死之后,就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这是白雀第二次在阮向远在场的情况下跟雷切见面,上一次他们这么干的时候,还是在游泳馆的那次。
白雀沉默,率先开口的,反而是满脸神清气爽的红发王权者,他上下扫了一眼站在床边的灰发男人,唇角边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昨晚在房顶上等了多久?”
“送一件衣服,只需要五分钟。”
而阮向远能在五分钟之内返回的唯二可能性,其中之一,是雷切病死了,其中之二,是雷切晕倒了。
除此之外,哪怕俩人之间只是简简单单地以一句对话作为开始……
就会开始整宿的没完没了。
“超过五分钟,就没必要等了。”白雀想了想后坦然回答,“所以我等了六分钟。”
“像是你的风格,”雷切看上去有些敷衍地回答,“后来呢?昨晚我注意到,你们那栋楼的动静不小啊,拆房子呢?”
“……”
现在时间还早,白雀非常确认在自己之前不可能有任何一名男人放在三号楼的眼线提前过来报告过,他能那么及时地发现,大概完全是靠自己的双眼以及双耳?……非常地在心中计算了一下二号楼和三号楼之间的楼距,惊于男人的观察力,白雀终于没忍住掀了掀眼皮看了眼坐在床上微笑的人,此时此刻,后者修长的指尖正绕着薄毯之下黑发年轻人那落在外面的那一戳柔软的头发戏耍,顿了顿,不知道为什么,白雀觉得这一幕挺瞎狗眼。
于是他强制性地将自己的目光固定在了脚下地毯上的一处微微凸起的绒毛处,用十分镇定的、官方的、打报告时用该有的淡定语气回答:“是,昨晚我赶着回去,也是因为小丑告诉我,莱恩突然决定召集高层开临时会议。”
“哦,那个是你们那层的技术员吧?和斯巴特大叔功能一样。”雷切点点头。
意识到对方说得是小丑,白雀颔首默认。
“用不着紧张,我知道他只是因为他和他哥哥在进绝翅馆之前也挺有名的。”雷切微笑——活生生地把原本不怎么紧张的白雀笑得忽然有那么一点儿紧张起来。
而这时候,雷切却放开了阮向远头上的毛,转身在床头摸了摸,摸出一只烟草,微微眯起双眼扫了一眼站在床边话语稀少很难沟通的前任魔鬼训练营教官,啪地一声打开火机,点燃手中的烟草。
这一幕有点儿似曾相识。
白雀恍恍惚惚地想着,不知道怎么地,眼前红发男人这张在火光之下被映衬得略显柔和的脸,忽然就和昨晚的鹰眼重叠在一起……灰发男人愣了半晌,最后心生感慨——
他们到底还是一类人。
计谋。
利用。
镇定,以及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