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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这里做什么?」
雨伞盖过了竹雅的头顶,为她遮蔽了来自上方的雨水。
「我也正想问你这个问题。」言序微微一笑,语气温柔,「今天天气很好,就有人提议要来海边试试看衝浪,你也知道的就是他们几个。没想到还挺难的。」
他们几个是学长的同学,竹雅猛然想了起来,那个撞到他们的人正是学长的朋友,难怪觉得很面熟。
等等,这不就代表了她被看到和舒苇在一起了吗?竹雅想到这时脸色马上变得苍白。
「怎么了吗?你的脸色很难看。」
「没事没事。」
「是因为下雨吗?这真的很让人扫兴,明明中午的时候天气还这么好,没想到突然下了这么大的雨。」
「对呀。」竹雅乾笑几声。
他还要说这些屁话多久?他到底要干嘛?
「你回去没问题吧?我记得你是住在宿舍没错吧?那里有一小段山路,然后雨又下的这么大。」
这种虚偽的关心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真是该死,又遇到了这样的人,用表面的虚偽隐藏自己的目的。
「没问题啦,这边这么常下雨,习惯了。」假笑然后回答。
「我是想说等雨小了一点再回去,这样也比较安全。」
「所以呢?你想干嘛?」
「你没事吧?表情不用这么可怕,我没有要吃掉你的意思。」言序轻轻拍着竹雅的肩膀。
虽然讨厌他的碰触,但是竹雅没有特别表现出来,她仍需要保持一点偽装。
明明有喜欢的人了却还这样到处勾搭,真不愧是大学男生。竹雅带着满满偏见气愤地想着。
「你知道这附近有个咖啡厅吗?可以把整片海湾纳入眼底,算是满有名的地方,我在想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喝个饮料然后等雨变小。」
竹雅摇摇头,「学长抱歉,我现在很累了。」
「好吧,没关係。对了,你还没说你来这里做什么?玩水吗?怎么没有看到邦妮?」
「没啦,我一个人而已,就无聊来海边走走。」
他在装傻吗?
竹雅现在已经很确定刚刚撞上他们的人是言序认识的人,绝对是,而且他一定会跟言序说他看到竹雅与舒苇他们两个。
「无聊可以和我说一声啊,我挺间的。」
「就偶尔也想一个人走走呀。」
「一个人吗……」言序瞇起眼。
感觉不太妙。竹雅想要赶快离开。
「学长,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囉?」
言序睁大了眼睛,搔了搔左边整个剃短的头发。
「好,那你骑车小心一点喔。」
「嗯,拜拜。」竹雅打开车箱取出雨衣,随便套上之后就跨坐上自己的机车,整个过程言序都看似绅士地帮她撑伞。
他始终没有提到关于舒苇的事情,这反而让竹雅很担心,她不希望他去大做文章,这样子会让她在学校里的生活变的很难过,一想到自己与舒苇之间的关係曝光竹雅不免全身发寒,根本不敢去想像后果。
「竹雅。」
「还有什么事吗?」
「你毕业舞会有伴了吗?」
这才想起来,每当夏天的结尾迎来的是学生的离别,毕业在即,虽然竹雅一点都没有特别的感受,想到去年毕业的时候大家哭得死去活来,但是过不久结交新的朋友之后彷彿之前的关係都无所谓了。
大学毕业肯定更加凄惨,也许连哭的感觉都没有,竹雅没有认识太多学长姐,主要还是因为阿健的关係,但是也有少部分的她认为去认识新的人很麻烦,尤其是比自己年纪要大的人。
不过这些都与毕业舞会没有关係,舞会全年级的人都可以去,至少公告上面是这样写着的。
言序是第一个邀请竹雅的男生,所以竹雅当然是没有伴的。
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竹雅虽然这么想,但还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伴。
「是吗?太好了。」言序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看起来很假,「这么说那个男的还没有邀请你去舞会囉?」
竹雅瞪大了眼睛,心跳频率急速上升。他果然看到了。
「你在说什么啊?」她勉强牵起嘴角回答。
「今天衝浪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应该说我朋友不小心看到了。那个和你一起泡在水中的男生,应该,不是你新的男朋友吧?」
他指的是舒苇。绝对是舒苇。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是喔,我朋友说你们泡在海里看起来很亲密的样子,所以不是吗……好吧……对了,你真的不要去咖啡厅吗?」
竹雅点头。
「太可惜了……好,真的没事了,你回去小心点。另外我想要找你当我毕业舞会的舞伴,你回去考虑一下吧?」
言序说完便离开了。
竹雅到现在还是想不起来当时她到底摆
', ' ')('出了什么表情,她脑筋一片空白,除了她与舒苇在一起的时候被看见之外,还有更加苦恼的事情。她回想邦妮当时和她说话的神情,她应该要在那个时候就发现她的不自然才对,言序喜欢的人,不就是自己吗?
然而她却不经思考的说出那些自以为是的安慰话,什么「我会帮你的,我不相信他没有对你动情。」之类的。居然还说要帮她,以一个情敌的身份说出这种话,现在想想邦妮那个时候一定很难面对她。很难想像当她跟言序告白时被告知他喜欢的人是自己的好朋友时的心情,一定是所有拒绝方式中最为痛苦的吧?
但是邦妮还是跟竹雅说了,竹雅一想到这眼眶就泛起泪水,她有一个很信任她的好朋友。
*
「那天他是这么跟我说的。」
芋圆冰的冰沙已经全部融成糖水,竹雅的汤匙还是不停地搅拌。
她毫无保留地跟邦妮说出上礼拜发生的事情,她认为自己不该对她隐藏任何事情。
嘈杂的喧闹声环绕不起眼的两人,他们窝在这间芋圆冰店的角落看着远方蓝海中的小岛,邦妮嘴里咀嚼着一颗紫色的芋圆,脸颊微微鼓起,她看着脸色凝重的竹雅。
「你就是想跟我说这个?」
竹雅点点头,眼睛盯着碗中各种顏色的芋圆。
「谢谢你跟我说。」
竹雅抬起头,看着邦妮的笑容。
「就这样?」
邦妮伸出手把竹雅手中的芋圆舀走好几个然后一口塞到嘴里,随后口齿不清地说着:「不然呢?你想要我怎么回应你?」
「例如……就……其实我也不知道,感觉你会很不开心。」
邦妮笑了一声,「我从告白的那天就知道了,如果真要发脾气早就发完了。」
「也是啦……」竹雅边说边趴上木桌上,呼出一大口气,「终于松了一口气,当他说要找我当舞伴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也许……可以答应他?」
「哈?别开玩笑了。」
邦妮笑了笑又舀走了一个芋圆,竹雅这才发现她早就把她自己的份吃完了。
「不过你怎么会喜欢他?」
「我也不知道,发现的时候就喜欢上了。」邦妮说:「别看他这样,其实他也满体贴的,我对他的笑容很没有抵抗力。」
「是这样吗?」
竹雅的芋圆冰有一半都是邦妮吃掉的,他们之后慢慢走下陡峻的阶梯,回到热闹的老街,街旁原本还没有点亮的灯笼已经亮了起来,古色古香的街道被假日的人群填满。略有坑洞的红砖沾染上清淡的檀香,骑楼下有许多特色的摊贩,卖的是古早味的点心小吃,排列在后的是台湾传统民俗的店。
至从上个礼拜言序邀约竹雅之后,她一直想找机会跟邦妮好好谈这件事情,但是身为系上排球队的球队经理,邦妮最近因为将至的比赛而无法空间下来,虽然时常会在学校见面,但是竹雅不愿意在学校说这件事,她认为私下讲会比较安心,而且两个人也比较放得开。
终于趁着这个假日球队放假之时,邦妮约了竹雅来到相隔一个城市远的这里,由一间庙为中心而扩展出去的商圈,充满了台湾传统的氛围。
竹雅举起一隻捏麵人,是一隻小熊,圆圆胖胖的,做的相当精细。
「这好像你。」竹雅对着邦妮说的同时还偷偷笑出声。
邦妮翻了一个白眼,「一点也不。我也找一个像你的。」
然后她拿起一隻捏的有点短小的长颈鹿,细长的脖子黏在臃肿的臀部上面。
「这才跟你一模一样,高归高,但是屁股就是瘦不下来。」
竹雅气红着脸在商圈中追赶着邦妮,两个人在红灯笼下嬉笑着。
麵茶的香味吸引两个嘴馋的人靠了过去,刚才的芋圆冰韵味犹存,嘴中甜味还未散去,但是麵茶浓郁的味道马上勾引出食欲,
邦妮马上点了一杯,还顺便买了隔壁卖的花生捲冰淇淋。
竹雅拿出手机,看了看漆黑的萤幕。
没有通知没有讯息。
她想要和舒苇商量被言序看到的事情,她没有办法和邦妮说这件事情,但是舒苇从那一天起就没有回过她的讯息了。
到底为什么?
虽然舒苇并不会很快回覆讯息,但是一定会在一天内回覆竹雅。就算内容简单也从来没有断过,所以现在竹雅很焦虑,舒苇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他是因为她把他的桌布换掉而生气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也不至于整个礼拜都不回讯息吧?
或是他在逃避。竹雅在讯息中提到言序撞见他们两个在海中,她询问他的意见,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竹雅是希望可以把这个误会解开,不然事情传出去的话,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情。
只不过舒苇连已读都没有。
所以竹雅决定要亲自去找他说个清楚,如果他再不回讯息的话。
其实早就该去找他了,只不过竹雅把邦妮放在第一顺位。
', ' ')('「在想什么?」邦妮把花生捲冰淇淋递给竹雅。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灯笼的灯火从原本的橙橘色转为鲜红色,轻微的风吹动着让摇曳的光照出飘摇不定的影子,摊贩的招牌也开始亮了起来。
游客没有变少反而变的更多,看来这里的晚上才刚要开始热闹,看到这样美丽的灯笼街道也不难想像原因,晚上确实比白天漂亮许多。
「我在想你为什么会突然想来这里?你不是说有个一定要做的事情?」
当邦妮说她有空可以陪竹雅出来的时候,她以为只是去某个餐厅或下午茶店,吃吃东西聊个天,在不然就是到附近的商街、夜市,一边逛街一边聊事情,没想到她却提议要去隔了一个城市的地方,说是有事情只有这里才能办的到。
「你知道这间庙很灵吗?听说无论是工作、课业还是爱情,只要烧个好香虔诚拜拜就会非常顺遂。」
「我没有这么迷信啦,不太相信拜个神求个佛就能完成愿望,如果真的这么简单那大家都来拜不就好了……你该不会专程来这里拜拜的吧?」
「是的,我就是迷信的小迷妹。」
于是她们买了一整套的祭拜组合,线香金纸还有各种零食供品。
邦妮闭着眼睛,拿着刚点燃的线香用力地朝庙里的主神拜着,竹雅则在一旁看着她,虽然自己也拿着线香但是却不知道要求神明什么,求神明保佑她和舒苇的关係可以不要曝光?还是要求今年课程可以顺利全过,不,这倒是可以不用,竹雅的功课很好。课业没问题,也还没有工作,只剩下爱情……
爱情吗?
现在的人难道只会祈求这些事情吗?竹雅不禁想到向神明祈求只是想要找个方法安慰不全的自己,人在失去所有慰藉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地祈求上天,不管是谁都可以。是人总是需要能依靠的对象,这样才能心安。
竹雅现在的依靠,是谁?舒苇的面容浮现在脑海中。
他已经成为我现在的依靠了吗?
既然自己什么都不需要,不如就帮邦妮祈求吧。
竹雅决定好之后也闭上眼睛,心中默念祈求的内容。
希望邦妮可以顺利和她喜欢的人在一起。
当张开眼睛之时,看到邦妮已经绕过燃烧的线香然后从烟雾中归来,双手紧紧握着红色的筊杯,嘴里喃喃默念心中的愿望之后拋了出去。
清脆的落地声,一瞬间几乎盖过了周围吵闹的喧哗,过不久等到人声再次掩盖四周时,两个女孩紧盯着地上的结果。
两个凸面在上,是怒杯。
邦妮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不甘心地她又一次绕过烟雾,重新说明自己的愿望,但又掷出了一个怒杯。
竹雅看着邦妮缓慢地蹲下,貌似很不能接受连续掷出两个怒杯,她的愿望究竟是什么?
邦妮注意到了竹雅的视线便朝她笑了笑,又再一次虔诚地祈求,准备掷出最后一次。
仍然是怒杯。
「不能实现吗……」邦妮说着,把筊杯塞进竹雅怀中。
「干嘛给我?」
「你不是也有许愿吗?掷掷看呀。」
「我的就……」竹雅原本想说就算了,但是一想到愿望是帮邦妮许的就把话吞了回去。
于是竹雅举起筊杯,再次默念愿望。她是真心希望邦妮可以找到属于她的幸福,虽然她没有办法相信言序是个好人,应该说她现在对人都有不信任的感觉,没有人可以赤裸地与人相处,没有人是真实的,只有他除外……
儘管如此,她仍不愿看到自己的朋友如此受伤,而造成她受伤的间接原因,就是自己。
竹雅扔出筊杯,在空中缓慢地落下。
「圣杯!」邦妮喊道。
「真的耶!」
「哇!你许了什么愿?」
「我……呃……」竹雅在犹豫该不该跟邦妮说,她向神明许愿,希望邦妮可以和言序在一起。
「是说不出口的愿望吗?少来了。」
「那你又许了什么愿?」
「我吗?」邦妮摇摇头,「真是抱歉,我这个实现不了的愿望还是不要说比较好。」
「那我的也不能说。」
「都可以实现了就分享来听听啊,小气鬼。」
「这不一定吧。」
「要相信神明,祂才会保佑你。」
「那可要好好拜託祂了。」竹雅拾起地上的筊杯再次双手合十。
「另外,如果分享给朋友知道的话,那那个愿望肯定可以实现。」
「这种事情就真的没有了吧?」竹雅大笑。
直到最后,竹雅还是不知道邦妮许的愿望是什么,不过看她的神情非常失望,回程的路上她叹了不少气,想想也是可以理解,跑了这趟远门,就只为了许个愿望,但是神明却没有给她希望,这想必是非常让人漏气的。
她一直都很坚强,坚强过了头,竹雅羡慕她,羡慕她的坚强。同时她也很同情她,同情
', ' ')('她的坚强。
回程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她们聊着最近发生的事情,邦妮为了球队的事忙的几乎喘不过气,竹雅反倒是很悠间,她当然有想过要去帮邦妮的忙,但是却觉得看到言序会很尷尬所以就作罢。
「所以你真的不要和言序去舞会?」
邦妮隔着风问。
还是竹雅载着她,来回总共两小时。
「当然呀,我又不喜欢他。」
「是吗?这样他会很伤心的。」
邦妮抱着竹雅,在风中沉默。
之后的啜泣声随着发抖的身体一点一点传到竹雅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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