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钊一头雾水,莫名被委以重任,整个人还是蒙的。
可胡欢这个半吊子也不说交代清楚,揣着剩下的半沓符转头就跑,向着相反的方向去了。
“等会儿——”盛钊扯着嗓子喊:“每个贴多少!”
“贴到贴不下!”胡欢的声音遥遥传来。
雨越下越大,胡欢已经脚步不停地跑到了第一个目的地,盛钊看着手里的符咬了咬牙,干脆一把扔了伞,转头朝着身后跑去。
——管他什么事儿,先办了再问吧。
盛钊心里破罐子破摔,也不在乎什么后果不后果的了,心说好歹彼此同楼住了好几个月,胡欢应该也不至于害他。
他按照胡欢指引的找到了三根桃木棒,然后就着雨水将那符糊在木棒上,他用料极其舍得,眼也不眨地糊了足有三四层。
说来也怪,天上的雨下的这样大,那黄纸都被雨水打脆了,可上面的红色字迹还是一点不花。
盛钊见到的反认知情况已经太多了,这点小事反而引不起他的兴趣,他跌跌撞撞地以地下暗河入口为中心,跑了大半圈,在最后一处跟胡欢重新汇合。
“这,这什么东西。”盛钊喘着粗气问:“有什么用。”
“是结界。”胡欢说:“大佬和张简要降这条龙了,动静太大,不能叫外面的凡人看见,做个障眼法。”
胡欢话音刚落,就见张简忽而从背后抽出他那柄古怪的铜钱剑,横在了手中。
从盛钊的角度只能看见张简的后背,却不见他猛然睁开了双眼,眼神如利剑般射于水面之上。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符拍在剑刃上,口中念念有词。
“九天玄雷,龙虎交兵;风雨雷火,日月照明;凡接此令,符至方行;镇邪除恶,以正法纪,若有凶星不服者,魂飞魄散灭灭亡。”
张简说着,右手托剑,左手做了个繁复的手势,将中指在剑刃上一抹,以血为墨,在符纸上狠狠地划了一笔。
“开——!”
第41章 天雷
张芮芮趴在阳台的窗户上,默不作声地盯着外面的天。
大雨将窗户玻璃涂抹得模糊不堪,天越阴越厉害,对面楼零星点起了灯,灯光映在雨中,有种来自彼方的遥远感。
刘婷在卧室里刻意压着嗓子打电话,张芮芮时不时地能听见她的抽泣声。
妈妈已经这样哭了好几天了,虽然刘婷总是避开张芮芮,但幼小的孩子并非什么都不明白,她已经从刘婷反常的痛苦和悲伤中,察觉到了某种朦胧的真相。
她年龄还小,并不能理解什么叫“死亡”,也不懂什么叫“永别”。
张开胜长久地不在家,对张芮芮而言,或许就像是她长年累月见不到的爷爷奶奶一样,只是意味着“见不到”而已。
张芮芮半跪在一个高高的塑料椅子上,窗外逐渐亮起的光映在她眼中,照出一片空茫的困惑。
可这次又不太一样,张芮芮想,她也思念爷爷奶奶,思念许久都见不了面的外公外婆,可无论她再怎么想他们,也不像现在这样,觉得心里空了一块。
卧室里的刘婷打完了电话,她在出卧室门之前勉强打理了好自己,用一张冰凉的湿巾敷了敷眼睛,好让自己不要吓到张芮芮。
张开胜至今下落不明,但刘婷几乎已经不抱希望了。
张开胜有家有口,家里有老婆孩子,且没有任何出轨征兆,忽然失联了这么久,恐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芮芮。”刘婷强颜欢笑地叫她:“怎么趴在那,不冷吗?”
张芮芮转过头来看着刘婷,孩子漂亮而干净的瞳孔里映照出刘婷的模样,温柔漂亮的女人显得有些狼狈。
“妈妈。”张芮芮奶声奶气地说:“我在看雨。”
“是吗?”刘婷走过来,弯下身子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芮芮喜欢雨吗?”
张芮芮没有回答,她的目光透过刘婷的肩膀,忽而投射到了她背后阳台的玻璃窗上。
刘婷发现了她的反常,拉住了她的手,小声问道:“怎么了,芮芮?”
“爸爸回来了。”张芮芮忽然说。
刘婷顿时一愣,紧接着,她猛然回过头,顺着张芮芮的目光向外看去。
外面的瓢泼大雨将视线尽数隔绝,刘婷恍惚间有种错觉,觉得她似乎身在海面上,只剩下了这一片方寸之地可供容身。
“芮芮,爸爸……”刘婷婷顿了顿,艰难地说:“爸爸在哪?”
张芮芮跟窗外张开胜对视着,就在这一瞬间,她展现出了一种跟年龄截然相反的冷静,既没有因为见到张开胜而欣喜若狂,也没有因为对方的出现而感到恐惧。
她大约沉默了两秒钟,才用一种哀伤的语气告诉刘婷:“爸爸在窗外,他对你挥了挥手。”
“客厅电视柜右面的花盆下面粘着他的二百块钱私房钱。”张芮芮缓缓说:“他说他很爱我们——尤其爱你。”
刘婷的嘴唇痉挛似地抽出了一下,眼眶中毫无征兆地留下了两行滚烫的泪水。
这些天来,她第一次在张芮芮面前流下眼泪,她扑通一声半跪下来,一把搂住张芮芮的肩膀,哭得凄惨又可怜,整个人佝偻成了一只虾米。
张芮芮依旧懵懵懂懂,但此时此刻,她已经从刘婷凄惨的哭声中听出了某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