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回扭转三次后,魔方成功复原,李沙沙扫了眼放在桌子上别人热心帮忙填好的入学申请表,低头盯着双手:爸爸,不要太在意,谁还没个需要用一生治愈的童年呢?
通话结束的毫无预兆,是李沙沙那边主动掐断了电话。
近期凡是通话,他似乎都是被挂断的一方。李相浮无奈摇头,心神很快为周围的风景激荡。平心而论古村的建筑十分具有欣赏价值,先前忙着完成作品,一直沉浸在外界更原始的风光里,对于村子里的人文风情却是疏漏了。
在一栋民居旁,他意外看到了莫以静,对方已经在画第四幅作品,似乎准备择优选取。
李相浮打了声招呼,莫以静回之以笑容:画好了?
李相浮点头。
看他站在小道中间,莫以静笑容略干:麻烦让让。
长发美人从满是涂鸦的脏乱墙下路过,画面感格外有冲击力。莫以静忍不住说:如果不是让选手入画有些奇怪,我绝对找你当模特。
此时她并不知道某人已经快进到找赞助商做人体模特。
继续往回走的时候,李相浮听到身后人的自言自语:可惜这里的避雷针实在太多,破坏了整体的和谐感。
来的时候李相浮便发现这一点,村长也提起过这里多雷雨。视线一扫墙上的花纹,他不知想到什么,加快速度回去。
李相浮借住得这户人家整整有三层,冤家路窄,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方评委也从另一个方向走来,正低着头把衣服往裤子里塞,看到李相浮,油腻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吃晚饭没有?
懒得和这种人多费口舌,指了指嗓子,李相浮用笔在纸上写下喉咙不适。
暗示别废话。
藏污纳垢的事情做多了,方评委哪能轻易顺着别人给得台阶下,用充满暗示性的语气道:我之前就说过,你水平不错可欠缺点灵气,不一定能赢得了周盼白。
不一定一词故意咬的略重。
话锋一转仍不死心:我这人惜才。
李相浮微微一笑。
方评委以为这是同意的意思,心脏噗通噗通猛跳了两下。
刚要伸手揩油,就听咔嚓一声,李相浮当面掰断了一根笔,同时视线一扫他的下半身。
方评委下意识夹紧双腿。
把断掉的一截扔过去,李相浮冷笑一声,直接走进门。
笔尖滚到皮鞋前,方评委脸上的肉抽了两下,狠狠剜了眼李相浮消失的地方撂下狠话:你给我等着!
现在才七点多,距离提交作品还有一个多小时。
为了防止下三滥的手段,李相浮时刻画板不离身。古村的夕阳很美,窗外余晖斜射进来,他忍不住对着画作再次欣赏了一番。
画中秦晋微微侧着身,肩膀上的一颗红痣格外醒目,赤裸的上半身靠着一旁粗糙的树皮表面,融合成一种罕见的野性美。
漂亮。
李相浮眯起眼的时候,细碎的夕阳余晖一并被他揽入眸中,而本人还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种美好。
反反复复看了数遍,他心底里突然涌现出一种自得,艺术终究战胜了晕裸体症。
果然只有崇高的追求才能拯救自己。
收好画,凝视夕阳时突然想到秦晋这幅画最大的功臣。
对方愿意提供支持,礼尚往来应该回报一二。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确定。李相浮立好画板开始动笔构图,手上动作不停,心里想着的却是不久前秦晋说过的一句话
从前来过几回,这里几年如一日,几乎看不出变化。
秦晋做事有很强的目的性。
他先前认为这个目的在于追求自己,然而细想起来,火车上仅凭一句话秦晋便同意只做朋友,之后没有任何纠缠。可去参观旧宅时,他提起要去参加采风活动,秦晋立刻成为活动赞助商并追加奖金。
为了追求一个人愿意费如此迂回的心思,执念哪能轻易在一瞬间打消?
思虑间,一副简单的素描图已经画好。
李相浮站起身准备出门,突然又坐回来,动手画了第二幅图。
一切就绪,他带着成品在古村里转了一圈,找到正在门口择菜的村长,主动过去搭话。随便扯了几句后,他拿出秦晋的素描:跟我们一起来的这个人,以前是不是经常来?
无缘无故打听人,村长不禁用古怪的目光望过去。
李相浮不解释,大方地塞过去一沓钱。
村长数了数,不多不少刚好一千,顿时也不再管其中有什么隐情,点点头说:是来过几次,每次借住两三天。不过这人基本不在村子里逗留,而是去附近徒步。
李相浮又拿出另一幅画,不同于之前那副,这画上了色,主人公是个杀马特。
盯着看了几秒,村长回忆了一下,说:大概四五年前吧,他从这里路过好像是要去雪山,我还劝了两句,说这个季节可能遇到雷公怒,让他别去。
李相浮藏住目中的狐疑:这么久的事,您还记得?
长什么样是记不清了,不过这造型我认得。
多瞥了眼五彩缤纷的头发和厚重遮眼的刘海,村长忍不住啧啧两声。
李相浮连忙指着秦晋的画像问:当时这人在么?
村长摇头:不在,跟他同行的是另一名少年。
意想不到的信息砸过来,李相浮感觉到体温随着心跳有一点上升,压抑住混乱的思绪继续打听,可惜更多的村长也说不上来。
略僵硬地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长发,他沉声问:什么是雷公怒?
村长解释:是我们当地人的一种叫法,每隔几年雪山那边会打雷,夜晚打,特别恐怖,那一天半边天都是亮着的。天空中的云啊,低得仿佛就在你头顶上。
他的描述基本没有什么华丽的词汇,但李相浮已经能感觉到一种壮观。
可惜年轻人不听劝,还说就是专门来领略这种奇妙的景象。村长耸肩:没过多久我就看到有直升机朝雪山飞去,估计是救援队伍。
每隔一段时间便有所谓的驴友困在山里,村长对此早见怪不怪。
李相浮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和村长结束对话,本能地站起身往回走,等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一栋民居下。他就近靠着身后的墙面,隔着衬衫传来的冰凉感刺激到神经,帮助平复了心情。
缓了片刻李相浮开始梳理时间线,几年前自己结伴来探险,而近年内秦晋又频频到这里。
宣传,开发,旅游撇去一个个可能性,吸引秦晋来得原因最后只剩下人,以此为基础可以扩散到情人和家人,亦或一段珍贵的回忆。
秦晋没有家室,没必要在小山村藏人,李相浮睫毛一颤,低着头喃喃道:家人。
我弟弟和你是一个高中。
他离家出走了。
回想两人间的对话,李相浮不禁心里有些发凉。刘宇陪着买古琴时一再担心和秦晋碰面,还有洛安朋友圈的恶人自有天收,这些联系到一起,隐隐都有一个指向
真正和秦晋有旧怨的根本不是家里,而是他本人。
秦伽玉。无论重复念多少遍这个名字,除了轻微的眩晕感,连一丝印象也没有。
离家出走代表秦伽玉至今未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