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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他有饼干?”黑鬼伸出他那只又黑又瘦的小爪子,咽了口口水。
大豆丁说:“你看,这就是我让你做克里斯的原因了,而不是做天佑。”
我们三人打完吃食,围着花坛蹲了下来。黑鬼人如其名,皮肤黝黑,宛如吉普赛人。
他的灵气全在那双老鼠眼里,贼溜溜的,左转右转,身姿也轻盈。
举着饭盒来跟前时,寻常人靠走,他非得跳,跟个顽皮的小僵尸一样,有种另类的可爱。
“其他人呢?”我望了圈周边,煞有介事地问,“跟我们住在一起的其他孩子呢?”
“红拂在阁楼里关着呢。”黑鬼砸吧着小嘴,眼睛直勾勾盯着我手上的饼干盒子,“阿兰带小豆丁去拜访汉密尔斯太太了。”
大豆丁闷头喝汤。
我将饼干盒推到黑鬼面前,“都给你吧。”
“真的?!”
“真的。”
黑鬼欢天喜地地接了过去。
“克里斯你太好了。除了我六岁生日,我娘给我带回过一包饼干,我已经好多年不曾吃到它了。”
大豆丁扯过枯枝杈子,胡乱在雪地上划着,哀叹道:“那红拂......哎,不提也罢。”
“他就是死性子,哈吉说他是头小蛮牛,骨头比钢板还硬。”黑鬼一把抓起好几片饼干,叠成一小垒,鼓起腮帮子,一鼓作气地塞进嘴里。
饼干渣顺着他蠕动的嘴角纷纷扬扬洒在了地上,他来不及细嚼,索性将一整包全倒进了嘴里。
黑鬼咀嚼时瞪大了眼,像是搁浅的金鱼,喉结奋力上下滚动着,脸上不知是痛苦还是兴奋。
“你慢点吃.......”大豆丁替他拍着背,望了眼阁楼,又说:“我是晚一些进这儿来的,红拂比我早。听其他人说,他性格古怪,常年只穿红裙子,还蓄长发,学女孩抹胭脂,他那狗爪子,又总是画不好,浓妆艳抹地跟个艳鬼一样,每回都被拖进屋子里毒打,打完了下次还犯,后来都懒得管了,任由他胡闹,他们说他身上附了魔,说他无可救药了。”
“那他刚刚又是为着什么事被罚?”我又想到园子里的那团荆棘,那双通红的小脚,踩在荆棘上,斑驳成群的血点子滴在雪地上,像一幅错乱的梅。
黑鬼嘟囔道:“还能为什么?估计又是穿裙子被逮到了,拿他出气呗。”
“可怜的小红拂......”大豆丁泄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的命,可是比这里所有孩子的命都还要硬。”
饼干很快被黑鬼给吃完了,他意犹未尽地抠着牙缝里的饼干渣,抠出来拢在指甲盖里,攒成小球,又重新塞回到嘴里。
我突然有点想吐。
菌菇汤全给了大豆丁,也没什么心思再吃了。
回宿舍时见有人捧着铁饭盒进了旁边的小阁楼,不一会儿顶上那间小屋子开了门,从中伸出一只血痕斑斑的手,接过饭盒后,门又关上了。
雪不停下。
我初来乍到,午后不必跟着其他孩子一起做礼教课。收拾好床位后,有一整个空闲的午后供我挥霍,而我决定小睡一觉。
再醒来时,已近暮色。对面上铺多出一团红,正在描眉。那红太刺眼,特别又是在这样光线昏黑的房子里,像团鬼火,使人很难不注意到它。
“新来的.......?”
那红的主人把着镜子,偏转过头,一头湿漉漉的长发被束成一股,像海带般晾在床把手上。
我失语般地迷怔在这张雌雄莫辩的脸中,这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是男的。”那人说,撩起湿发露出一对眼,从床上跳了下来。
他穿着一身红鲤般的伞裙,上面叠着好几层南洋纱。每层纱间分布着银鳞,不仔细看,以为是鲛成了精,似一尾深海中才有的冷焰。
见我不说话,他又自顾自道:““他们说今天来了个德国人,叫克里斯,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