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最近一段时间捷报连连,可是剩下的妖族余孽也实在太顽固了些,已经久攻不下,而且牺牲甚多,按说不管它们也行,就那么一小撮败军之将,还能成什么气候呢。
所以今天,殿下是不是终于想明白了,打算班师回朝了?
左路将领怀着这样的心思,一进帐内,就率先奏报:“殿下,末将有一计。”
他胸有成竹,徐徐道来:“现在只剩妖族一支盘桓在崤山深处,负隅顽抗、抵死相拼,且掳走人族一个部落的男女老少相要挟,实在狡诈。我军已与其盘旋一月有余,实在难于攻下。所以现在我和中路将领都认为与其冲进去白白牺牲,不若将崤山包围,只要在外围死守,使山内妖族孤立无援,想必不出一个月,山内妖族必定弹尽粮绝,难以为继,自然不战而降。”
他这个计策自认还是比较好的,既没有说出直接放弃攻打的意图,反倒还摆出了利弊,作出围攻到底的姿态,不过火也不退缩,哪儿都挑不出毛病来。
至于被掳走的人族……嗨,人族每年因为灾祸、欺凌死得多了,哪儿还在乎这么一点啊。
于是,他抬起了头,成竹在胸地迎上了杨戬的目光。
可这一看,却冷不丁地僵在了那里,仿佛被一桶冰水浇下,从头冷到了尾。
他们殿下的目光也太可怕了点……黑沉沉、冷幽幽,透不进一丝光亮。
宛如执刀歃血的战神临世,一切的阴谋狡诈、懦弱苟且,都被战神的刀锋碾碎成尘世的浮渣,战栗不已地漂浮向地狱的轮回。
左将军惊出了一身冷汗。
是啊,他竟然忘了!他们的殿下不是别人,正是在一场场硝烟中浴血奋战、涅槃重生、如假包换的战神!
战神怎么可能容许一丁点的软弱、退缩或是自欺欺人的中庸之道?
左将军悔得抓心挠肺,两股颤颤,他抬手,不停地用袖口擦拭着额头的汗水。
可杨戬却并没有发作,只是淡淡听着,手中握着茶盏轻轻转动。
但那道深邃而凌厉的视线却仿佛洞穿一切的火焰,叫人坐立难安。
左将军又拭了拭汗。
过了半晌,杨戬的目光终于轻轻抬起,落在了另一个人身上,忽而问:“右将军是何意见?”
被点到名字,右路将领一怔,起身答:“末将觉得……”他表情为难,似在艰难踌躇,半晌才一咬牙豁出去般道:“末将觉得左将军虽然说得有理,但是兵贵神速,再者崤山之内沟壑纵横、林草肥美、物产丰饶,妖族未尝不可趁此机会休养生息,而且有人族人质在手,难保他们不会杀人族果腹充饥,因而别说一个月,就是三五个月我看也是够的。若然那时妖族之中修为深厚者恢复元气,我方就是养虎为患了。所以,末将愚见,不能因眼下困难而畏缩,实应放手一搏。”
他说着,整张脸都紧绷起来,心也七上八下的。
说实在的,这一个月的战争打得确实艰难,他也知道强攻不下,反而会白白损失很多战力,左将军和中将军说的都有道理,可他内心就是还有自己的坚持,也不知道这样公然说出来会不会被殿下责怪不切实际……
营帐又安静下来,气氛莫名得紧张。
过了良久,“啪嗒”一声,茶盏拍在桌案上,杨戬缓缓抬眸,深沉的眸色中隐含着一抹酝酿的风云:“人族决不能成为这场战事的弃子,更不能放任不管长妖族志气。”
座下众将精神一凛,便听杨戬声声有力、字句铿锵:“妖族负隅顽抗,实为强弩之末,我天庭大军不可畏缩不前。特命右将军为前锋,左、中将军为掩护,今夜夜袭崤山!五日之内,必将不负玉帝和女娲娘娘重托,把妖族余孽收入掌中!”
“是!”众将领齐声答道,声如洪钟,在营帐内绕梁许久。
杨戬不禁抚了抚手中的玉佩,却被那冰凉的触感激起心中一片凉意。
四日以来那人在画面中的第一次出现,他本以为是个转机,尤其是他看到白修蹲在草地边揪小草揪得开心,还以为之前是自己多虑了。
笑容正在嘴边呼之欲出,可没想到,却看见了那人离开前的最后的背影。
白修,他将自己给他的钥匙还了回来,放在了一堆闪闪发光的法宝之中。
然后向着镜子挥了挥手,轻快地走出了大门。
杨戬仿佛能听到二郎神殿厚重的鎏金漆木门“咚”地一声闷响。
恍如敲在他心底的一记闷锤。
他竟然将自己给他的钥匙还了回来。
手指不自觉地攥紧,可却有凉风从指缝中呼啸而过。
攥得越紧,越是风过无痕。
就像温暖始终不过是一种无望之奢,而沉重隐秘的过去,才是他此生唯一的宿命。
……
五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出发的日子这就到了。
白修高高兴兴地收拾了行李,一身简便装束来到了南天门。
这五天的学艺真的有用,他已经学会了初步的障眼法,也懂得如何识别、使用法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