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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转瞬即逝,很快便到了腊八时节。
这段时日,林母几乎日日出门应酬,几乎将江南一带的世家大族认识了个遍,又同林家姑苏祖籍这边的故旧关系捡了起来,却仍旧不曾相到满意的孙女婿人选。以至于这些天空闲了下来,脸色竟不如之前在外走动时。
贾数几人看在眼里,时常陪她聊天,可年节催婚似乎是华夏传统,林母劳心劳力地为珠珠考虑筹谋,又未影响到珠珠平日的生活,他们就算想说点什么,也不好将话说得太重,只是反复劝说,珠珠的婚事不用着急。
腊八当晚,一家人久违地坐在一起用完晚膳,气氛正轻松时,珠珠突然开口:“祖母,皮皮尚未归家前,曾写过一封信给我,提到过孙女婚事的解决之法。孙女仔细想过,其办法虽有些荒唐,却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贾数与林如海才漱口完毕,看向珠珠,不懂她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
自林如海带着家小来了淮扬,为珠珠婚事故,林母参加那些个官夫人的宴会十分频繁。瞧着是有些急切,可真要细究,贾数从未出面,虽有贾数怀孕之故,却也说明林如海夫妻对此并不着急。
珠珠如今不过虚岁十六,尚有两三年寻找合适的成婚人选,时间十分充
裕。就算对珠珠婚事最着急的林母,也从来不曾对珠珠施加压力,就连出门参加宴会,十次里也不过让她出去一两次。但这都是她身为林如海女儿,无法推脱的应酬。
所以珠珠这话一出口,其他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觉得荒唐!
林宪茫然四顾:“我何时提过……”
他顿了下,霎时双目圆睁,“姐姐休要害我!”
贾数顿时将目光转向林宪:“皮皮,你究竟给你姐姐提了什么馊主意?”
林如海更是气得想打人。
林宪张口欲言,却又迟疑起来:“儿子就是开个玩笑……”
“母亲,女儿却觉得那是个不错的主意。”
珠珠低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坐在上首的林母见状,表情凝重:“珠珠,你先说说究竟是个什么主意!”
林如海瞪向林宪。
林宪拧眉,表情严肃起来:“父亲之前来信不是提过祖母为姐姐婚事着急,却一直没找到入眼之人?儿子觉得有趣,便与姐姐逗趣了几句。”
他看向珠珠,却只看到黑乎乎一坨发髻。想着珠珠以往性情,愈发担忧起来。
“儿子提了句,若是在律法规定年龄之前仍未找到合适的夫……”面对林如海凶狠眼神,林宪急忙改口,“人选,不如直接招赘,反正林家家大业大,养一两个吃白饭的也没什么困难。”
林宪语气渐弱,已然明白了珠珠的打算。
他是真的在开玩笑,谁知珠珠却上了心,甚至还将其当成了一个好主意?
愿意入赘之人必然不会太优秀,却必然不敢对他姐姐管东管西。而且林家有父亲和他撑着,对方就是有再多的花花肠子,也绝对翻不出风浪。
这更像是一场交易——
林家给对方锦衣玉食,给珠珠换取一个已婚身份。
这样的想法太出格,也太不靠谱。
林如海当即皱紧了眉头:“愿意入赘之人本就稀少,入赘之后能放下身段,认清自身处境并自得其乐之人更少。据我所知,大多赘婿对岳家、对妻子观感并不好,若是岳父尚在还好,若岳父去世,其妻子儿女大多下场不好。”
世人对赘婿大多不屑,常人很难在周围的闲言碎语中仍旧保持本心。说句难听的,真要对自己的身份有足够的认知,品行又足够好,对方又何必入赘?多的是人愿意将女儿嫁给对方。
林宪无奈摊手:“儿子说过,这只是一时玩笑。”
女人嫁人就像是第二次投胎,若所托非人,最后的结局往往惨淡。林宪对自己的婚事不甚看重,却不代表对珠珠的婚事也是一样的态度。
“女儿仍觉得这是极好的主意。”珠珠冷不丁地开口。
林宪急了:“姐,你可别乱来!”
林如海快要被气死:“你听了这许多,竟一句也未听进去不曾?”
“女儿听进去了。”珠珠抬头,“可若只看品行,赘婿的人选并不难找。”
贾数皱眉:“什么意思?”
“女儿是觉得,只要对方德行出众,其他诸如外貌家世等,皆可不做要求。女儿也并非是想要一个夫婿。”
林如海不敢置信:“若对方貌丑如恶鬼,你也愿意?”
“女儿愿意!”
“若对方不良于行呢?”
“女人愿意!”
“若……”
“好了,”贾数赶紧打断林如海车轱辘一般的问话,“德行出众之人怎么可能全是残疾丑八怪?还是说你要给女儿挑选这样的夫婿?”
“可是……”
“没什么可是!”林母温言打断,不让林如海再开口,“日子到底是珠珠自己过,婚事的自然要按照珠珠的要求来,你有再多的不满挑剔,也给我憋回去!”
林如海喉头一哽,背过身不再说话。
但坐在他旁边的贾数却听到他气急败坏的嘀咕声:“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如今倒是连她的婚事都不能提意见了?也不听听她那话多让人生气,这婚事真要按照她的想法来,还不如将她送进家庙,还不必为俗事纷扰……”
贾数无奈失笑,扯了下林如海的袖摆,对他摇了摇头。
林如海愈发气闷。
林母又转向珠珠:“你也是,年纪小小,心却不小。你的婚姻大事自有我们这些长辈考量,到时必能给你找一个满意的夫婿,何苦劳你自己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