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甄赋,上司直接入了宫。
也不知他是如何与皇上说的,总之当天下午,甄赋便得知皇上召见他的消息。
如今的皇帝是个看起来很温和的人,只是眉眼间藏不住的冷漠让人无法放肆,面对他的时候也回下意识变得恭敬起来。
甄赋行礼后,被皇帝叫了起来:“你便是甄赋?我记得维扬的账本儿与义忠亲王女儿的消息都是你查出来的?快同朕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到所谓的账本儿是人,而不是写在纸上的账册的?”
说实话,甄赋现如今非常需要功劳,也需要皇帝对他的另眼相待。
在这种时候,他将两件事的功劳全揽在自己身上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
甄赋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回皇上,那账本儿是人非物的消息,是户部尚书林大人的养女最先想到的,微臣只不过是派人一直盯着林大人,才能在对方通知林大人的时候抢先一步将人带走,不然找到账本儿的功劳就是林大人的了。”
皇帝愣了下,失笑:“原来是林海的女儿最先想到?”
甄赋点头:“林大人的养女是位非常聪慧的女子,而且她是此次沧海遗珠一案的受害人之一,她是镇国将军的独女,原本应该在镇国将军府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地长大。”
皇帝看了甄赋一眼:“听起来,你很欣赏林大姑娘?”
甄赋低头,不答。
皇帝也不在意,转而问道:“那你又是如何发现,宁国府的秦氏身份有问题?”
甄赋于是将自己是如何在调查宁荣两府违法证据的时候,发现了宁荣两府的主子对秦氏的态度异常,又是如何从这份异常中顺藤摸瓜,从营缮郎秦业处发现了秦氏身份有异,又如何联想到了义忠亲王等等,全都告诉了皇帝。
皇帝听得津津有味,很是喜欢甄赋的敏锐:“你这般本事,只当一个探子可惜了。我记得你身上有秀才功名?为何没有继续参加科举?”
相较于一个可以为他探查消息的探子,皇帝还是更喜欢能在明面儿上为他做事,为老百姓谋福祉的正经官员。
毕竟一个占据重要职位的心腹官员,能为他做的事情远比一个探子多得多。
再者,甄赋生得这般好,即便只是放在朝堂上站着,日日看着心情也比看着那群满脸褶子的老头儿好啊。
甄赋却面有苦色:“回皇上,微臣幼时发生了一些事,自此一上考场就心慌气短,手脚冰凉,根本拿不动笔。虽有心科考,却有心无力。”
皇帝一愣:“发生了何事?”
甄赋含糊其辞:“只是一些寻常的内宅争斗,陛下还是不要知道为好,免得污了您的耳朵。”
皇帝皱眉:“内宅争斗?”
甄赋隐晦道:“甄家家大业大,人员构成复杂,自然避免不了争斗。”
皇帝自己就是从夺嫡中厮杀出来的,当年还只是王爷的时候,自家后宅也发生了不少事,当上皇帝后,后宫同样免不了明争暗斗,所以他从不会小觑甄赋这话背后的杀机。
此时的皇帝只是觉得甄赋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虽然对他生了惜才之心,但到底有限,所以听了这话便没再追问。
甄赋也没多说,毕竟自己被人算计得断了光明前途,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
皇帝又问:“听说是你主动提出见朕?有什么事?”
甄赋忙将荣国府想要通过婚事算计他母亲的嫁妆,并已经选定了人选一事说了出来:“微臣一心报国,暂无成婚打算,但暂时又无法离开荣国府,只能恳求陛下设法让荣国府打消这般想法。”
皇帝皱眉:“荣国府的奢靡在京城都是有名的,为何还会惦记上你亡母的嫁妆?”
甄赋抬头看了皇帝一眼,一时欲言又止。
皇帝眉心一跳:“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甄赋道:“宁荣两府为了迎接贤德妃回家省亲,故而决定建造一座大观园。只是这两家生活奢靡无度,虽面上仍旧光鲜,内里其实早已有了亏空。”
皇帝:“……荣国府没钱了?”
甄赋摇头:“并非没钱,只是没钱造一座让人称羡的大观园。若一定要造,只怕要掏空家底,以后再不能维持如今的生活水平了。”
皇帝舒展眉头,他就说,这些个勋贵怎可能没钱。
太上皇与他商量后,提出省亲这个主意,本就是为了探探这些个后妃娘家的底,聪明的,没钱的,有自知之明的根本不会接这茬儿。
这荣国府……
皇帝皱眉,他没再多想。
他看了甄赋一眼,心里竟难得生出了几分歉意——
因为甄赋如今遭遇的一切,全都是因为他。若不然,甄赋在金陵待得好好的,何至于遭这无妄之灾?
皇帝想了想,道:“你且放心,此事我会尽快为你解决。”
甄赋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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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用餐的时候,林如海一脸感叹地提起了甄赋被算计的事:“荣国府现在做事是越来越不讲究了,连用自家女儿的婚事去算计外孙的钱财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顿了顿,他视线落在旁边吃饭的黛玉身上,眉头皱了皱。
若是荣国府算计成功,他与夫人都没了,黛玉必然只能住进荣国府,那到时……
林如海对荣国府的观感降到了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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