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这些之后,渐渐地,她和林如海也都只在大面上管着,其他就随他了。或许她们也觉得林家该有一个孩子,能够完完全全的凭自己的心意,走自己喜欢走的路。林谨不能选,林译身子不好,选不了。林诺那时候还太小……
然后久而久之地,她们心里也就觉得林询没有那么精明的头脑,有些事情做不来,所以大多时候下意识地撇开了他呢?
他们都忘了,孩子都是会长大了……诚然,林询可能一辈子都学不来林谨和林译的观一斑而知全貌,走一步看十步。但是他有他自己的方法。
比如像他说的,在没有能力分清别人几句真几句假的时候,聪明的选择一句也不听。
看着林宁沉默不语,林询接着道:“这阵子,他们虽然还是照常邀我一起去玩,可明显不那么热络。好些之前献殷勤的如今也不献了。特别是宋元,他是五皇子的妻弟。之前我和郡马带着婉儿妹妹出门,他便对婉儿妹妹不尊重,被我直接戳穿他的心思,打了一顿。恨得我要死,可偏偏我还占着理,他奈何不了我。”
“往常他虽然讨厌我,可却是个没胆的,怕又被我打不敢在我面前张扬。可前几日他却暗戳戳和我说了许多冷嘲热讽的话,还说最多不超过一个月,要我好看,到时候再没人护得住我。”
说到此处,林询突然转了话题,“大哥又不是我,不会闯祸。若说大哥做了什么惹祖母生气,我结合这阵子的事思来想去,就只能是因为最近的局势,或者说是因为身在扬州的父亲。”
“宋元那话不详不尽,可是能让他毫无顾忌的这么和我放狠话,只能说明,他们觉得他们已经赢了。到时候我自然就只能任由他摆布。而那么本来想靠着献殷勤来笼络我的人突然转了性子,却又不是不和我玩,恐怕也只能是一方面觉得要维持现状,免得被人看出破绽,一方面觉得已经不需要从我身上下套抓父亲的把柄了。是吗?”
他猜到了,却不太敢确定自己的猜测,所以才有最后的反问。
今天的林询让林宁惊讶,也让林译惊讶。相比于林宁,林译更加愧疚,他拉着林询的衣袖,“二哥,对不起!我……”
然而除了对不起,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没有轻视林询的意思,可是他素来自傲,有时候确实有看轻林询的举动。
林询一甩手将衣袖扯出来,摸了摸鼻子掩饰掉那点酸涩,偏开头皱眉道:“你能别对着我做这种女孩子小家子气的动作吗?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
林宁突然觉得他这模样儿傲娇的可爱,不自觉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感叹说:“你长大了!”
谁知林询竟然一偏头躲过去,言道:“我早长大了!”
说完,随即跪了下来,“祖母!还请您告诉我们实情吧!我是林家的儿子,我应该知道!”
林译也随之落后林询半身的距离跪了下来,见两个哥哥都跪了,黛玉也牵着林诺过了下来,四个人眼神灼灼地看着林宁,让林宁很是有些吃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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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内。
林谨直挺挺跪着,十月末京城已经下了一场雪,十分寒冷。可本该更加阴冷的祠堂内却温暖如春。
林家多年居住江南,当年说要回京,林宁便担心几个孩子不适应京城的气候,一早派人修缮府邸,各处院落都大手笔弄了地龙火墙,双管齐下。便是连祠堂也没放过。当时林宁想得不过是以林询的性子,闯祸罚跪是寻常的事,有备无患。
没想到林询没用上,自己却用上了。林谨嘴角划过一丝苦笑。自他到祠堂后,地板就渐渐暖了起来,他知道这是林宁吩咐了人烧了地龙。林宁虽嘴上罚了他,却更担心他。又是地龙火墙,又是让人送蒲团来。
林谨瞄了眼一侧的软绵蒲团,他没有用,也不打算用。与其说是林宁罚他,不如说是他自己罚自己。
他该考虑的更透彻些的!
其实去不去扬州,答案很显然易见。去,不一定能帮得上什么,还可能添乱,九死一生。从理智上来说,他不应该去。可从情感上来说,他做不到明知林如海可能危在旦夕却不管不顾。
林谨垂在两侧的手一松一紧,一紧一松,他实难决定。林宁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他的心上。
如果他去了……如果……
那么林家该怎么办?他不能置林如海于不顾,更无法置林家于不顾!
他是长子!是世子!他有得必须要承担的重担和责任!他不能把这些抛给年幼的弟妹,更不能让祖母一大把年纪好容易教养大了父亲,却还要在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中再次扛起教养孙儿的重任!
是他错了!他确实该罚!
吱呀——
祠堂门开了又关上,林谨回头,意外地发现竟是徐未晚,“你怎么来了?”
徐未晚走到他身边同他一起跪下,这才道:“你我夫妻一体,即便是你做错了什么,我也当与你一起。”
林谨皱眉,“胡闹!”斥过之后又有些后悔,缓和了语气说:“你还怀着孩子呢!”
徐未晚娇俏一笑,“敢情,大爷不是心疼我,不过是心疼孩子!”
被她这么一说,林谨方才那么些焦虑、自责、愧疚竟是如同烟消云散了一般,竟忍不住无奈失笑,伸手放在徐未晚还不曾显怀的小腹上,“心疼孩子,更心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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