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岭见此,深恨自己为什么要提此事,手忙脚乱开始安慰。
贤妃也不愿见他自责,笑着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不如说说,你既对沈家姑娘无意,那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有坚强之心,果决之才,谋断之能。”
贤妃噗嗤一声笑了,摇头,“你这是选妻子,还是选谋士呢!”
司徒岭却不这么认为,“母妃,儿子处在这个位子上,只能进,不能退。进一步是君临天下,退一步是万丈深渊。我不欲求家世强悍能为助力,却想求自身坚硬可解我后顾之忧,与我携手共进。此等女子,得之我幸!”
贤妃瞧着他,眼珠上下打量了好几圈,试探道:“你这么说,可是心里已有了人了?”
司徒岭一愣,“没有”二字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又吞了下去,脑海中突然就浮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彼时她刚受了大刑被抬入宫中,大周已多少年不曾听得登闻鼓响,老九拉着他去看,谁有这等魄力。却不想竟是个女儿家。
便是有父皇示意作保,她也还是受了一番大罪,浑身是血,大冷的冬天,却是满头大汗,发丝被汗渍浸润,黏糊一团一团,狼狈不堪。
老九唬了一跳,皱眉感叹:“值得吗?”
她似是听见了,略有些艰难的睁开意思眼睛,气若游丝,声如蚊蝇,却可见目光中的坚定。
“虽九死其尤未悔。”
只这么一句,竟叫他莫名心生动荡。
而后,父皇召见,特意将所有皇子都叫了过来。她伤势未愈,却已换了身装扮,重新梳妆,未免样子冲撞了圣上。
那份状纸是带着血的。
她跪在下面,身形摇晃,却定要将腰杆挺得笔直。
诉甄家数大罪状。字字有力,句句钻心。每一条都让五弟坐立难安。
再后来,她养在凤仪殿,去同皇后请安,总能见到她。大多时候清惠姑姑也在。她依偎在清惠姑姑身边,笑容恬静温和,全然瞧不出当初为父母沉冤昭雪而孤掷一注地决绝模样。
司徒岭一时想多了,贤妃更觉讶异,推了他一把,“当真有人了?哪家的姑娘?”
司徒岭回过神来,张了张嘴,终究没将苏瑾的名字说出来,笑着道:“母妃想哪里去了,我日日为朝事繁忙,哪有时间和机会去接触女子。”
贤妃看着他,见他神色不变,叹了口气,“罢了!我且再看看!”
“劳累母妃!”
母子俩说了会儿话,宫婢在外头小声提醒:“娘娘,该喝药了。”
司徒岭唤了人进来,亲自服侍贤妃用了药,又等贤妃睡了才出来。转道经过御花园,便见皇后,清惠长公主和苏瑾在闲聊。也不知苏瑾说了什么,清惠长公主和皇后都笑起来。
四人迎面相撞,司徒岭上前见礼,苏瑾也福身行礼。司徒岭低声淡淡道:“郡主免礼!”
皇后看了他一眼,“进宫看贤妃?”
“是!”
皇后点头,“你是个孝顺的,无事多进来陪她说说话。前两日本宫去瞧贤妃妹妹,她还同本宫念叨你和老九的婚事呢。”
司徒岭心头一颤,下意识看了苏瑾一眼,瞬间又压了下来。心念转了转,笑着谢了皇后,又转头同苏瑾道:“今日遇见郡主,倒是想起有一事想请郡主帮忙!”
苏瑾一愣,长公主和皇后也是奇了,“你有什么事还得让阿瑾帮你?”
司徒岭笑道:“母后也知我母妃如今的身子。这些年太医虽一直用着药,却总不见效。今年入春似是更严重了些。儿臣曾听闻明远大师擅医卜星象。可惜他已不在了。然大师却还有一位师妹,法号明/慧。如今在梅花庵挂名。
儿臣想着,明玉郡主的妹妹曾做过明/慧师太的俗家弟子,想来郡主同师太恐也有些情分。但凡有大能者,多有些怪脾气。儿臣想请师太入宫为母妃诊治,却又怕请不动她,便想叫明玉郡主做个中人,帮着说说好话。”
皇后一听便笑了,“难得你有这份孝心。”
苏瑾言道:“殿下言重了。师太虽深居简出,一心钻研佛法医术,不愿理会红尘俗世,却也是有慈悲之心的。
每月初三晌午,师太会在梅花庵开堂讲道。午后会接受施主们的单独解义。每逢这日,我与妹妹总是会去的。殿下若是有心,也可前往。”
“多谢郡主!”
四人分道,司徒岭舒了口气,世间难得一见此等女子,所以,他不想轻易错过,何不争取一把?他从来都不是还没开始就轻言放弃的人。
他转头,看着苏瑾跟着皇后与长公主身边,却很得体地落后了半步的身影,忽然又看到了她那一身素雅的装扮,头上单只一枚白玉簪。念起她还在孝期,眼底暗了暗,转而又笑起来。
二十七个月,如今已过了七个月,还有二十个月。他等得起。
但愿他愿娶,她愿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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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政殿。
司徒坤看着奏折,可心里却一直想着贤妃的话。
沈家之女可为后,但为后者却不能是这般娇滴滴的姑娘家。再有,倘或沈家中意了林砚,他总不能执意要了人过来。更重要的是,以淑妃贵妃之争,他不愿偏了任何一方,如此倒也好。
司徒坤一叹,将奏折丢至一边,唤了戴权进来,“去瞧瞧林砚在做什么,召他入宫。”
“嗻!”
戴权欲要走,又被司徒坤叫了回来,“传令白芷也来一趟。悄悄地来!”
戴权出门便使了小黄门出宫,因林砚一直等候着,速度倒是很快。
司徒坤一见他便笑了,“老九这几日总念叨你惹了朵烂桃花,恨不得赶紧甩了这个麻烦。是怎么回事?”
开门见山就问这个,林砚心道,正好,省了他们之间一顿扯东扯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