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没算那箱子里用红绳穿好一百钱一串,总计二十串的压箱钱,这可是足足二两银子。看的贾训都忍不住对着这虽然休整一新,却依然带着几分陈旧的庙宇内深深的看了一眼。他很清楚,能置办出这些来,只怕这王奶奶和小苗已经是用尽了全力了,而之所以这样,也是为了贾家的脸面,为了让这大嫂过门之后,不至于被人小看,让人说她这是攀附。
村中其他人见了,多半也都是一脸唏嘘,很能知道这王家祖孙的心思,忍不住为她们这一份心,暗暗的赞叹,觉得这一老一少,实在是性子要强的紧,想想这二人,平日里能有什么出息?左不过是那些个村中最是琐碎,最是不怎么花费力气,却也挣不到多少大钱的营生,可就是这样的营生,也让他们操持的如此地步,可见她们有多努力。
往日里兴哥儿给这祖孙送些吃食,村中也是知道的,也知道这是贾家帮衬,总以为这以后,这祖孙二人必定是依附这过活了,还暗暗觉得这是王家祖孙有福,到了如此境地,还有如此的亲事,如今看来到是小看了她们,即使没有了贾家,就凭着她们这心思,本事,怕也不至于过得差了。
若是不知详情的或许还会说,这或许是贾家给的聘礼多什么的,可是村中都知道,兴哥儿家早几年前就已经下过聘,即使有心帮扶,也没有下两次聘礼的说法,最多不过是另外给上些撑场面的首饰,成亲当日能戴在身上而已,却也不会太多,不然让人知道了,只会惹人笑话了王家。可见这些东西必定是这祖孙自己攒出来的。
往日越是觉得这王家祖孙不济的,到了今日就越是感觉震撼,越是细想,越是感觉这二人心性之坚,平白倒是越发高看了她们几眼,可以想见,到了日后,这王奶奶即使依旧一人住在这庙宇内,也不至于让人欺辱了去。
等到新人行礼,贾家摆开了宴席,足足二十桌,请亲友入座,大家又是一阵议论,前些时候,他们或多或少都已经听说了这贾家这一次置办宴席十分的上心,筹备了不少的东西,可真的看到桌子上这些菜式,才知道远比听说的更好些,大鱼大肉,鸡汤丸子,尽是足足有八菜一汤,脑袋大的海碗端上桌子,看到大家一阵的口水。
韭菜炒鸡蛋,蘑菇炒木耳肉片,四喜丸子,红烧肉,蒸咸鱼,白菜炖血肠,红烧大虾,酱海螺,外加一大碗的鸡汤。
“真真是没想到,咱们居然还能吃上这样丰厚的宴席,如此一看,我家送的那一篮子鸡蛋,一百文钱,竟是薄了些,我们一家子七八口人,吃的都能挣回三四倍来。”
“吃你的吧,谁家办喜事儿是为了挣钱的,老贾家置办这么好的饭菜,那是他们敞亮,大气,你这话一说,真真是没了趣味了。难不成咱们送礼金的时候,还算计划算不划算不成?”
“可不是,说起来老贾家这一年来,那真是转了大运了,日子越发的好了,兴哥儿也是能干的,也勤快,听说前几日还在镇上给人运货搬货挣钱呢,可见这钱只怕也紧的很,可这样却还是能置办这样一桌的席面,真真是了不得。”
“兴哥儿瞧着就是个好的,想想这些日子,若不是他们家两兄弟,咱们这些人家,也不能有如今这样衣食不愁的日子,给咱们带来多少挣钱的营生?想想去年,若是我们遇上这样的喜事儿,可能送的起体面的礼金?别人我不知道,我家那是必然不成的,我还记得去年我媳妇娘家一个侄儿成亲,家中凑了半天,也不过是提了两条海鱼,十只大螃蟹过去,给人家席面上添菜算了礼金,虽说真算起来,也还值几个钱,可到底不够体面,哪有如今这样?这一次我可是足足凑了二百文钱,外带十斤白面做礼金的。我自己都觉得我如今手面大了不少呢。”
“可不是,前几日我家大儿媳妇娘家有喜事儿,我就让儿媳妇带了一百文过去,可是挣了不少的面子,如今咱们村子的日子确实是好过了不少呢。”
凑在一处吃宴席的那多半都是村中相邻的人家,谁家不知道谁家的底细,故而他们说起话来,也从不藏着掖着,连自家给多少礼金都说的很是清楚明白,这让在一边听闲话的刘班头忍不住都有些好笑。
说起来这一次兴哥儿成婚,除了村中的人,还有舅舅家的亲戚,也就是刘班头带着儿子,和洪书吏一并来了,是这宴席上难得的外人,也不算是外人吧,毕竟这刘班头是未来的亲家,而洪书吏又是鱼娘的冰人,也算是亲友的一类了,只是他们和村中其他人并不怎么熟悉,故而就坐在村长那一桌上。
可偏巧村长今日也忙乎的很,谁让兴哥儿父亲已经没了呢,除了姑父舅舅,这好些个琐事儿,还是要村长帮衬的,自然也免不得走动一二,所以桌子上倒是相对有些冷清,好在刘班头向来有点自来熟,便凑到了旁的桌子边上,听这些人闲话。
你还别说,这闲话听得,刘班头那是越听越高兴,自己看中的这个亲家果然是好的,不但自己日子过得好,还知道带着村民一同发家致富,这样的人品,即使将来自家不好了,想来也能得到庇佑,如此才是正紧的亲戚,让人放心呢。
想到这些,他忍不住拖了自家儿子过来,要和他好生说道一下自己选这门亲事是多么的有远见,不想才一转头,就看到自家那臭小子正满脸通红,眼珠子滴溜溜的往那门里头张望,再一看,哎呦,是贾家那闺女正和一个妇人说话,笑容青涩而明亮,映衬的那不甚美丽的容貌都有了几分秀丽,再看自家儿子,那分明就是羞涩和欢喜的样子,不禁也笑了起来,打趣的说道:
“儿子,怎么着,这是看你媳妇呢?不急啊,不过是两年的功夫,这媳妇就能进门了,能让你瞧上一辈子呢,不害羞啊。“
这老子打趣儿子能说这样的话,可见这刘班头也是个极品,那刘家少爷立马连耳根子都一同泛起了红色,垂着脑袋,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会儿洪书吏也听到了自家好友这不着调的言语,忍不住打岔。
“好歹也是要做公爹的人了,你也悠着些,让人知道了,还不笑话死。“
“这有什么可笑话的?我打趣的是我儿子,说的也是实话,我可是算好了,等儿媳妇年岁一到,立马娶进门,瞧瞧这老贾家,日子兴旺,人品也好,瞧着就是能兴旺的,不赶紧把儿媳妇娶进门,让这好运也让我家沾染一二,那岂不是亏得慌。“
“你这话真是越说越不像样了,这可还没有开始喝酒呢,难不成就醉了?“
“可不是醉了嘛,我刚听了好些人说话,那都是这村中的村民渔夫,没有多少见识的人,可就是这样的人,不管是老的,还是小的,愣是没有人说半句这老贾家哥儿不是的,也没有瞧着这老贾家如今的运势眼红的,可见这哥儿的为人如何了得了。再想想前些年我知道的,这村中家家户户没有余粮,日日挣扎求生,到如今这村中满眼看去,都是整齐的屋舍,满脸的红润,衣衫即使有补丁的,也极其干净利索的样子,就知道,这村子已然不同往日了,虽说这不过是个再小不过的村落,可能变成这样,也是一大本事。如此能为,只要能考上,即使做个微末的小官,将来也必定是有前程的。“
说道前程,说道能为,那洪书吏脸色不禁又是一愣,他爹当年也曾有不少人称赞有能为,可最后呢?想到这里,忍不住想说,这能力再大,也敌不过权势富贵压人,可一想今日是人家的喜事儿,实在不好说什么扫兴的话,便只是笑着说:
“你呀,这会儿只怕是得意自己有眼光,借着夸人家,说自己的好处呢。“
这么一转,将话头引了开去,只是到底心里落下了一丝痕迹,在吃酒的时候,忍不住多喝了几杯,当贾训走过来,有心寻他说话时,已经有了几分醉态。